季汩说。他不是第一次见妹妹这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也并没有多想什么。
——vivian?vivian?
他又试着叫了两声,见妹妹还是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料想她大概是真的生气了,便决定哄哄她。
——唉,好吧,好吧,仅此一次。
季汩走下楼向大厅里的女佣要了些过万圣节时剩下的糖果,又转身偷偷去厨房拿了一小盘冰淇淋。在那之前vivian因为蛀牙太严重,被限制吃甜食,故而总是可怜兮兮地抱着洋娃娃,缠着他要吃的。
他挑了一小兜花花绿绿的糖果塞进口袋里,端着冰淇淋想要拿到楼上去讨妹妹的欢喜。他预想到那个穿小红鞋爱偷偷抹口红的小姑娘,一定会两眼发亮,开开心心地钻进他的怀里,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一溜儿唇印。
——vivian,起来吃糖咯。
那是他最后一次如此轻松愉快地呼唤妹妹的名字。
最后一次。
那局未下完的西洋棋还摆在茶几上,坐在沙发上的洋娃娃静静地望着这一切,玻璃制成的蓝眼珠却在刹那间,仿佛流露出了一丝属于人类的哀伤。
男孩瘫坐在地板上,整夜恸哭。
再也没有人为那把亮红色的小提琴调过弦,再也没有人用小球逗弄过楼下狗舍里的那套卷毛狗……那房间里的电视机,永远停留在了那个播放动画片的频道。
——哥哥最棒!哥哥万岁!
只有女孩清脆的童音,回荡在洒满阳光的空房间里,回荡在绿草如茵的庭院里,久久不散。
112
“如果早一点,如果早一点发现的话,就不会……”
季汩浑身发抖,语无伦次。
医生在vivian的气管里发现了一大块布丁,她急于将它咽下去,却不想被卡住了。
“她明明那么痛苦,我、我……”
他却没有发现,任凭她在窒息的痛苦之中死去。
“是我,是我杀了她。”
季汩闭上眼,好像那个绝望的午后,就正在脑海里上演。
她一定很难受吧?她一定很痛苦吧?她一定很无助、很害怕吧?
在失去意识的那若干秒前,那么努力地挣扎着,哥哥却背对着她头也不回。她的灵魂脱离了身体,孤单又恐惧,却被哥哥一个人撇在了冰冷的房间里,任凭生命一点点地在世界上消失。
“是我杀了她,是我杀了她,是我杀了她。”
那情绪压抑了太久,待到爆发时才发现,竟是如此的激烈。多年前他懂事地强忍着痛苦,竭力以成熟的姿态安慰着失去女儿后悲恸欲绝的父母,多年后,他终于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因为我的愚蠢。对不起,因为我的无知。对不起,因为我的想当然。对不起,因为我的自以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