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二姐用两根手指提起鞋瞧了瞧又扔回到吕妈妈怀里,看她被吓得一跳才笑道:&ldo;鞋不错,只是这花样我不喜欢。吕妈妈下回再绣花样,不如给我绣些吉祥点的,比如一对鸳鸯,一双燕子,或者别的也好。&rdo;
吕妈妈立刻抬眼看吴二姐,脸上的笑都有点收不住!这二姑娘是打算用她了?
吴二姐笑着,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又说:&ldo;吕妈妈别老呆在屋子里,闲时也出去走一走,我的屋子里只要不误正事,没多少规矩的。&rdo;
吕妈妈笑得见牙不见眼,嘴都快咧到耳朵根,深深施了一礼应道:&ldo;老婆子听二姑娘的!谢姑娘体贴!&rdo;
吴二姐笑笑,对站在一旁的张妈妈说:&ldo;上回的那半块布包了给吕妈妈吧,让她做件新衣裳穿。再拿二十个钱让她去吃酒。&rdo;
张妈妈笑着去了。
吕妈妈连声推,只说不敢。这一冷一热太快,她有点不敢受。
吴二姐笑着宽她的心说:&ldo;你新到我屋里来,怎么说都该让她们摆桌酒迎一迎你。只是我是个姑娘,不敢乱了家里的规矩。索性把钱给你,看你的方便吧。&rdo;
吕妈妈只觉得心口一阵乱跳,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原是怕二姑娘不肯用她,可现在倒怕自己不堪二姑娘的用。瞧二姑娘这样,倒像是用惯了人的,她原还想要是能拿住这年幼的姑娘,自己出了吴家门也好过得慡快些。可看吴二姐这个样,只怕这只是痴心妄想。
张妈妈回来,拿着一个包袱,然后又亲自送她回去。
张妈妈拉着她的手亲热道:&ldo;自此后都在二姑娘屋子里当差,咱们就跟一家人一样!&rdo;
吕妈妈如坐针毡,来之前那点小心思早飞到天边去了。这屋子里怎么个个都不是好对付的?听张妈妈这样说,连忙求饶,又翻出吴二姐赏的钱要塞给她。可谁知张妈妈坚决不肯受,反倒脸一正,说:&ldo;这是姑娘给你的,你自用。只莫忘了姑娘的事。&rdo;
吕妈妈连声说:&ldo;忘不了!不敢忘!&rdo;
得了她这句话,张妈妈才离开。回了吴二姐的屋子后,小心翼翼的把吕妈妈的话学了遍,又说:&ldo;姑娘宽宽心,我瞧这个吕婆子也是有点本事的。&rdo;
吴二姐冷笑:&ldo;是有本事。进来没几天屋子都没出就能让她打听到荷花的事,这还不够本事?&rdo;
荷花被送走的事,吴老爷和吴冯氏捂得极严,谁敢满院子嚷嚷?知道的都当自己是哑巴。
吴二姐没出门,自己的庶姐先进了夫家门,这可不是什么光彩事。这是在吴二姐的脸上打巴掌,让人知道她没用,夫家在不停的给她难堪。
吴二姐恨极了这件事,满院子里哪个敢提一句?
张妈妈噤声,如今的二姑娘可跟小时候不一样了,那叫一个说一不二。
过了会儿,吴二姐才说:&ldo;查,哪个多嘴了?好好教。&rdo;
张妈妈立刻点头道:&ldo;姑娘放心,老婆子一定给姑娘办好这件事!&rdo;
&ldo;大喜啊!&rdo;
一个穿着半旧的道服的老头子摸着山羊胡对坐在段老太太跟前的小杨姨奶奶这样说。
小杨姨奶奶掩面低头,只是嘴角笑得收不住。围在她旁边的几个一身正红衣裳的媳妇都瞧着她笑,看着和气,只是眼神一对,挑眉眨眼各有一番心思。
段老太太半探着身说:&ldo;可是真的?&rdo;
山羊胡老头站起来躬身贺道:&ldo;恭喜老寿星!小姨奶奶肚子里有您的重孙子了!&rdo;
段老太太大喜,将小杨姨奶奶抱到怀里搓揉,连声喊心肝肉。一面又让下人给老道士包钱,又让人请他出去吃席,又叫人去说:&ldo;跑快点!去给外头的三太太说一声!她有孙子了!&rdo;
小杨姨奶奶心里咯噔一下。
段章氏不喜欢回段家老宅,可每逢过年她只能回来侍候。
今年段浩方去了南方,她那个无缘的大媳妇又孝顺的亲自过来请,只好不情不愿的跟着段老爷回来。段二爷说是年前一定赶回来,段老太太又叫带上小杨姨奶奶,段章氏只好憋屈着带着二儿子的妾回了大宅,心中暗骂,一个妾还给她这么大的体面!
可更大的体面在后头。
段家老宅是段老太爷去南方作生意后,送回来第一笔钱时,段老太太拍板买下的不知是哪个官的外宅,然后全家搬了过去。虽然不算太大,但胜在里面景致不错。官员那个外室又是个会花钱的,正屋弄得极漂亮。足占了整间宅子的一半。老太太瞧过正屋后才相中了这间宅子。
正是新年时节,院子里处处透着年味。大红色的剪纸年画贴得到处都是。段老太太是个爱讲排场的,又喜欢让人说她慈善。过个新年不但给每个下人都做了件新衣,还多发了一个月的钱。她倒是过得舒坦,可段大老爷的媳妇一家子和其他不怎么得意的人家可就要节衣缩食了,反倒不如平常日子好。
段章氏带着小杨姨奶奶一回来就被叫进了段老太太的屋子,当着一屋子妯娌小辈的面,老太太明显更亲近小杨姨奶奶,又是叫看座又是让送茶,还当着段章氏的面对着小杨姨奶奶说:&ldo;在那边可住得惯?若是有了委屈可一定要说!你爹娘把你交给我,我可不能让你受苦!&rdo;
段章氏恨得牙根痒却毫无办法,幸好这小杨姨奶奶还不至于傻到当面告状,不然回去看她怎么收拾她!
可之后几天,段老太太天天把小杨姨奶奶带在身旁,心肝肉似的疼爱。她这是明着给段章氏不痛快,可段章氏除了回到段老爷跟前能哭一场外,出了屋子可是半点不敢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