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吴大山,是吴家屯头一份的大地主!那手里的地多的,那家里的人多的,那钱多的。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又有人说,前天看到吴家送新嫁娘的陪嫁家什过来,占满一整条街!别提多气派了!那漂亮的!皇帝老婆用的也差不多就那样了!
就这么着喊了小半边街,再也没听到别人说这嫁妆是不是假的借的,箱子是空的了。
王大贵眯着眼睛得意的迈着步子,小儿子不知从哪里摸了个粘糖包正叭叽叭叽的吃得香,王大贵见了小儿子也不恼了,反笑道:&ldo;瞧瞧!这才叫手段!你那偷人裤腰带算什么啊?不上台面!&rdo;
小五糊了一下巴都是糖稀,花脸猫似的,听见王大贵的话,立刻竖着大拇指说:&ldo;那是!我还要跟爹你学啊!!&rdo;
墙外的热闹隐约传到段家为大少爷准备的小院子里来,躺在偏房里屋炕上的小杨姨奶奶睁开眼半天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把她吵醒了,她像是被鞭子抽醒似的猛得支起身!可眼前一黑,瞬间天旋地转的又向下栽,趴在炕头一阵急喘,半天缓过气来对着外屋叫:&ldo;有人在没?&rdo;
她的声音蚊子哼哼似的,外屋里照看她的她那个丫头正站在院门口瞧外面的稀罕热闹,一时也没听到她在屋子里竟醒过来了。
小杨姨奶奶觉得天花板和地面都是摇晃,她捧着肚子,一时竟觉得肚皮是木的,低头看,明明还是好大一个肚子,可是她怎么觉得这肚子都不是她的了?好像根本没长在她身上。
她张嘴再叫:&ldo;有喘气的没?&rdo;见还没人搭理,哆嗦着伸长手把炕头小桌子上的茶壶茶杯全扫到地下去!哗啦啦一阵脆响!在院门口瞧热闹的小丫头听见屋子里的声音吓得浑身一机灵,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提着裙子跑进里屋一看,炕上原本跟个死人似的睡了两天的小杨姨奶奶居然爬起来了!看着她死白的脸,枯瘦的样子,挂在脸上的头发,又捧着个大肚子,小丫头腿一软就坐地上了,扒着里屋的门框哆嗦着喊:&ldo;姨、姨奶奶……你怎么醒了?&rdo;
小杨姨奶奶见着丫头居然不过来,气得拍着床板喝骂:&ldo;你是个死人啊!我叫你怎么不应?!还不滚过来!&rdo;
丫头吓得浑身抖如筛糠,竟腿软的站不起来,只好撑着手爬过去,小杨姨奶奶在她爬到炕边时探身伸手抓着她的头发就把她拖到跟前来,两只手跟鬼爪子似的对丫头又抓又打又挠!
丫头一是怕二是惧,只连天的哭求姨奶奶饶了奴婢吧饶了奴婢吧,竟不敢躲。她被小杨姨奶奶扯到跟前,两条腿正擦在地上的碎瓷片上,呼拉拉划得两条腿钻心痛。
小杨姨奶奶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撕着丫头的耳朵又去拧她的嘴,手指甲跟刀似的尖利,一边喘一边骂:&ldo;你个骚|蹄子小浪|妇!把主子丢到一旁到哪里去找男人了?啊?&rdo;口中污言秽语不绝。
丫头虽然是个奴婢,也是个正经人,挨打倒不怕,只是听到小杨姨奶奶这样编排她,顿时哭声尖锐起来,她虽然不敢反手去推打小杨姨奶奶,却也缩脖子偏头的躲起来。小杨姨奶奶见她这样躲,更恼,她最怕最恨的就是自己被人看不起,丫头对她的怠慢更是让她受不了。要是连个丫头都敢这样不把她当回事,那她这个主子的脸往哪搁?
段章氏早就安排了几个婆子守在这大儿子的院子前后,就是怕小杨姨奶奶闹起来,听见屋子里丫头的哭喊,原本不想管,见声音渐大只好进来,见小杨姨奶奶挺着个大肚子抓着丫头的头发撕打,丫头衣裳头发都被扯烂了,跪在碎瓷片上两条小腿都是血。
几个婆子乍舌,一起围上去劝,几个人先制着小杨姨奶奶,口中不停的说姨奶奶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又说丫头不好只管打,哪里用姨奶奶你亲自动手啊,吩咐一声让小子们用板子!
婆子们上前掰开小杨姨奶奶扯着丫头的手时吓了一跳,才两天不见,小杨姨奶|奶的手跟死人的手似的泛青,滚烫烫的吓人,她的劲还特别的大,跟鬼怪附身似的。几个婆子再看她那副鬼样子,都吓得哆嗦,顾不得丫头抱着头哭叫,几下一用力把丫头从她跟前剥撕开,小杨姨奶奶手中还抓着一把头发,连血带皮的的一大缕。
小杨姨奶奶跟没瞧见丫头的惨样似的,仍不解气,指着丫头叫骂道:&ldo;拖下去打!打断这眼里没主子的混帐东西的腿!!&rdo;
一个婆子挟着丫头赶紧跑出去,另几个婆子连声哄她,一边道打!狠狠的打!一边又给她拍背抚胸顺气道姨奶奶消消气,消消气。
一个婆子使眼色让人去端那让她睡觉的药来,看来是中午灌下去那碗不够分量,再给你来一碗看你还闹不闹!另有婆子收拾这一地的碎瓷片,提着扫帚出了屋一瞧,外屋里丫头正坐在门槛上哭得一抽一抽的,旁边的婆子直倒抽气,恨恨的暗骂道:&ldo;这简直是个夜叉鬼!&rdo;
婆子把扫帚往外面靠墙壁一摆又回来,凑近丫头一瞧,也倒抽了口冷气!丫头的脸上都是血道子,肉都让剜掉好几块!耳朵被撕裂了,沿着脖子流血,嘴也被撕裂了,半边脸都是紫肿的,头上还秃了块,血呼呼湿淋淋一片,两条腿膝盖往下都是长长的血道子,又沾了地上的灰,污糟糟半条裙子跟在泥里滚过似的。
丫头还有点呆怔,两只眼睛发直。那婆子一边抬起她的脸看一边说:&ldo;还好,没伤了眼睛。真是个造孽的祸害!&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