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姐运气真算好的,她现在只是个服务员,辞了工作也就辞了,真要干上坐台这个行当了,她再想脱身,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不涉世不知深浅,说的就是吴三姐这类人。就如上一世的吴兴,未踏进去时,也如吴三姐想得这么单纯,可真一脚进去了,才知道再往出拔就不止会带出一脚泥这么简单了,剜肉剃骨,也未见准还有回头路可走。重活一切的吴兴,对此感悟极深,失去的东西,再去悔恨,那就太迟了。
吴兴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又急急地返回车站买了两张票,其实是相当疲累的,只是躺在小旅馆的床上,他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他心底泛起丝丝惧意,他无法想象,自己再拖上两个月来看吴三姐的话,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上一世,吴兴离家后,只见过吴三姐一次,那次,吴三姐留给他不小的一笔钱,当时的吴兴虽觉得她份外憔悴,却未往心里去,所以也没认真细问过,如今想来,上一世,吴三姐到底有没有经过这一遭,他竟是不得而知。
吴兴按按跳得发紧的胸口,心里万分庆幸,好在,这一回,他真的赶上了,不管上辈子吴三姐经没经过,这一世,他绝不会让吴三姐再走弯路。
辗转反侧直至清晨,窗帘已渐透亮白色,小旅馆的街道口也响起了叫卖吵杂的人声,吴兴才将将眯了一下眼,也不过睡了半个小时,他就再也睡不着了,起身,拉开窗帘,左手的食指与中指抖了抖,这是上一世吴兴的习惯,心乱,烦躁时,不自觉地就想手里捏根烟,但这一世,他已好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所以,这个习惯冒出来的时候,吴兴还着实愣了愣。
他站在窗口,深吸了两口气,用力搓了搓面颊,力图让自己精神一点,随后,又望着楼下匆忙来去的人群出了会儿神,才转身进了洗手间,放水清洗。
早上六点半,吴兴就到了吴三姐那,吴三姐显见也是一夜未睡,眼有红丝,面部略有些浮肿,见吴兴这么早过来,什么也没说,经过一夜的探讨与思考,吴三姐终是明白了吴兴的苦心,她又不是真傻,只是身在局中,有些未明方向而已。谁对谁真的好,怎能体会不到吗?何况,吴兴还是她至亲之人。
吴三姐是个利落的人,昨天下午上班时跟经理提了自己不干的事,得了经理勉强的同意后,就在下半夜下班回屋时,一边同同屋的人聊天,一边就将自己的东西收拾打包好了。
而吴兴见到吴三姐打包好了的东西,心情终于放轻松了一些,面上也和缓了许多,语气温和地道:“姐,我还没吃饭,咱去哪吃点早饭?”
吴三姐抬眼瞥了他一下,撇撇嘴道:“咦,换人了?不是昨天那个饭也不愿跟我吃,夜也不愿在我这过的人了?”
“姐。”吴兴腼腆地唤了一声吴三姐。
吴三姐瞧了瞧又回复自己记忆中弟弟模样的吴兴,终是笑了,探手拍了下吴兴的后背,骂道:“脾气还挺大。”
吴兴只是跟着笑笑,未分辩,更未反驳。两姐弟又是一家亲了。
吴三姐这头事情处理的很快,不过就是半天的时间而已。只是还有半个月的工资,酒店方面称,要月末才能发给吴三姐,让吴三姐月底再来领一次,这会儿的工资基本给的都还是现金,不像后来都打到卡里。
吴兴拍板说不要了,吴三姐不同意,后来想了个法子,让吴三姐同寝的代领,也不用再邮给吴三姐,只当请她们吃饭了,可酒店缺德,知道吴三姐不干了,就坚强不肯让人代领,没办法,最后还得听吴兴的,不要了。这让吴三姐很不高兴,由此可见,老吴家的人似乎都有点守财奴的特质。
虽说姐弟俩在春市闹了点小不愉快,但整体走向听得都是吴兴的,所以,细节方向,吴兴就不计较了。吴三姐冲他嚷两句,发下小脾气呀,他都笑笑,过去了。
到了魔都,来接两人的,还是吴二姐,只是这回,她身边又跟了一个人,吴兴认得,是上一世吴妈坚决不同意,吴二姐非要跟的李东,这男人与吴二姐分分和和,闹了好几年,吴妈拦几回拦不住,索性最后就不管了,那会儿,吴兴听吴三姐这么说过一嘴,也看过一回照片,这男人爹没得早,娘改嫁改得快,走时只带了他弟弟,所以,这人虽说生活能力极强,却是个缺人管教,不怎么地道的东西。但上辈子吴兴虽与吴二姐同居魔都,本应有所照应的,但当时他也自顾不暇,确实有心无力。
但据吴三姐后来说过,吴大哥曾来教训过他,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东西个,天生那玩不意,教不好的。再后来,吴兴选择了那条路,就再也没得过家里其他人的消息了,甚至包括交了朋友要结婚的吴三姐,怎么说呢?应算是吴兴自我封闭了。所以,吴二姐与他到底如何了?吴兴并不知道。但很显然,这玩意,还是离远点好。
吴二姐这会儿想来是与他刚认识不久,面色红润,带着喜气,介绍时的语气也颇为欢快。吴兴不想在车站落吴二姐的面子,但先入为主的观念让他着实对李东没什么好感觉,那脸上也带不出笑来,吴三姐不知原委,但她跟吴兴却是一国的,所以,对李东这人敷衍居多,没多少实意,吴二姐看着如此表现的妹妹弟弟,心底的雀跃被失落所替代,只觉无由来的委屈,也有些生气。
“姐,咱们打车去我那,先收拾收拾,再聊,好吗?”吴兴感觉到吴二姐的不舒服,却一时也安慰不得,只能如此提议道。
“好。”吴三姐应得快。
“嗯……”吴二姐还在犹豫,她觉得自己的弟弟妹妹对李东印象不好,可人家却是来帮她接人的,她既不想让他再跟弟弟妹妹一起受冷落,又不想丢下快一年没见的妹妹跟李东离开,所以,一时有些为难。
“李先生,谢谢您来接我们,您家在哪?我们打车如果顺路就把您送回去。我那出租屋有点小,就不请您过去了,有时间,再请您吃饭感谢您。”吴兴心思细腻,不想吴二姐为难,替她做了决断。
李东这个人,家庭变故多,也是个心思狭隘的人,他自觉自己是个魔都人,城中区又有处房子,哄一外地小姑娘,那不是手拿把攥的?但这却并不代表自己要被人奚落,见吴兴如是说,他倒也没坚持,只点点头,接道:“那得咧,我把你们送上车,自己就坐环线地铁回去了,小梅,回头儿,咱再联络。”
“嗯,行。”吴二姐矜持地应了。
吴兴揉揉眉心,只觉真心地累,重活一世,明白的确实多了,但也诸事缠身,更繁扰了。可见,难得糊涂这东西,还真心被人需要啊。
到了出租屋,大致休整过后,两姐妹就叽叽咕咕聊了起来,近一年的经历,两人说得热火朝天,吴兴看看表,已是下午四点,便提议出去吃点东西。
吴三姐却累得不想动弹,吴兴无法,只让姐妹俩继续聊着,自己却找饭店打包外卖带回来吃。
吃过饭,吴兴让吴二姐和吴三姐睡出租屋,自己出门去找个小旅馆对付一宿,明天,还有许多事,姐弟三人要细细商量。
其实,一共就两个问题,一个是住,一个是工作。
第二日,就这两个问题商量的结果大致是:住呢,吴兴觉得先重新租个二居室,左右他现在也没工作,吴三姐也要找工作,不如在吴二姐工作的附近租个房子,姐弟三人住在一起,相互也好照应着。
工作呢,吴兴只劝吴三姐不要着急,慢慢找,慢慢看,服务员的工作就不要再考虑了。
吴二姐也挺同意,于是这事就这么办起来了。而吴兴对李东这人,没问吴二姐太多,反正,以后住一块了,再潜移默化的表达自己的观念,比直接反驳更来的让人容易接受。
三个姐弟凑在一起,也不过呆了两年多一点,吴三姐来了魔都,先是做了份寻呼台的工作,后来呼台倒闭,又找了份广告公司的活,吴三姐好学,知晓魔有自考这个途径,自己也就选了一门,学的是法律,再然后,吴三姐同广告公司的副经理张玮谈了朋友,嫁到了南方去。
吴兴对这个姐夫,那是八个眼也看不上的,但吴三姐自打出了韩成鹏那事之后,对爱情冷感了许多,且她似乎一直缺乏一种生活安全感,所以这回找的这个,还真是安全的紧,巨胖的一主儿,一米七五的个子,体重却有二百来斤,但怎么说呢,这个姐夫也是上辈子那个,对吴三姐是真好,家里条件也不差,吴三姐嫁了他,生活无忧,应该会挺安逸的。看在这一点上,吴兴没做其他的动作,何况,他并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否有用?就如吴大哥的婚姻一样,他努力过,却依然是前一世的运转轨迹。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