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林澄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下一大滩血缓缓漫开。
更多时间里,她都看见林澄在往前爬,满身满脸都是血,嘶哑地喊她:“救救我啊……”
她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林澄。看着血从她身上一滴滴地落下来,融进地上的血泊里。
梦境真是奇怪,鲜血滴落下来的声音像极了敲门声,又像啄木鸟在啄树,笃笃,笃笃,敲得她心生厌烦。
她总是在这时候醒过来,长发歪散在枕侧,空调被卷在身上,窗外风很大,不断晃动树梢,发出密集的沙沙声。
今天是出门调查,穿得简单休闲点就行了。陈莳萝打开衣柜,挑了件破洞牛仔裤和卫衣,拿了顶白色帽子,戴了口罩,背上包出门了。
她自己开车出去,在酒店的停车场停车时,一个保安认出了她,连忙过来毕恭毕敬地拉开车门。
陈莳萝让他去忙,自己扮成游客,混在一群旅游团成员里,进了酒店大堂,往汇演大厅的方向走去。
因为警察办案的缘故,汇演大厅被暂封了,门口拉了警戒线,她不能进去,只好在门口转了一圈,然后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关于林澄是什么时候离开汇演大厅、又是什么时候被人杀害的,她一无所知,但基于凶手把匕首扔在唐璨的座位底下这一点,她觉得凶手应该不是外来者,而是当天在汇演大厅里的人。
当天在汇演大厅里的有一百来人,有可能是工作人员,也有可能是来参加生日会的粉丝。
陈莳萝在酒店门口徘徊,思考该从何下手。
忽然间,身后有人叫她:“大小姐?”
声音有点耳熟,陈莳萝回头一看,居然是唐璨。
也不知道她之前干什么去了,化了精致的妆,穿藏青色职业连衣裙,白衬衫假领,配黑色腰带,拎一只精巧的皮包,还蹬一双高跟鞋。
她走近了,陈莳萝才发现,原来两人身高相差无几,现在她鞋跟一托,就比自己高出一截了。
她笑了笑,问她:“唐小姐怎么在这?”
“刚刚去谈了点事情,刚好离这不远,就过来看看。”唐璨在她身边站定,“你不忙吗?我看你这几天都有行程。”
“自家酒店里面出了事,我就把录音推了,过来看一眼。”陈莳萝发现自己要仰头才能看见她的眼睛,不由得后悔起来。
今天出门之前,她觉得毕竟是出门调查,得低调一些,于是穿了偏休闲的衣服和一双平底的帆布鞋。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见一个穿职业装加高跟鞋的。
她定了定神,问:“唐小姐来凶案现场,是想来调查的?这案子和你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有,”唐璨淡淡回答,“凶手把刀丢在我的座位底下,害我反复进了警局好几次,现在还是嫌疑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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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一个星期里,陈莳萝没怎么出门,唐璨倒是几次被请进了警局。
警察告诉她,她在座位底下发现的匕首,已经被确认就是杀死林澄的凶器。林澄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一刀捅死,凶手擦掉血迹,在匕首上喷了香水,然后把它扔在了唐璨的座位底下,而凶手行事非常谨慎,事先弄坏了洗手间那条走廊的监控,也避开了其余可能拍到他的任何一个监控。调取来的监控录像里,只拍到了林澄在七点时离开汇演大厅、跑到走廊里。
警察反复向她确认细节:她是在什么时候发现凶器的?如果不知道准确时间,那当时台上正在演什么节目?她之前见到林澄的时候,对方也没有透露过什么?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很烦,很厌恶,却不得不耐心地一一回答。
最后一次笔录结束后,警察要求她短期内不要离开连城,因为如果有了新的线索,可能就要请她来接受调查。她反问:“我是被列为嫌疑人了吗?”
问话很直接,语气很尖锐,警察沉默了一瞬,回答:“唐小姐,很抱歉,但凶器出现在你的座位底下,而你又和死者见过两次,我们现在还不能排除你的嫌疑。”
唐璨把桌上装了一杯开水的纸杯一推,站起来:“我知道了,我会配合的。”
她原本要去云城谈翻译诗集出版的事宜,因为林澄的死,也不得不推掉。但主编很热情,直接买车票出差来了连城,她只好和对方约了个时间,谈妥之后,回家路上正好路过吾悦大酒店,就半途下车来看一看。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陈莳萝在门口徘徊。
她在机场见过陈莳萝很多次,即使陈莳萝戴了口罩和帽子,唐璨也一眼就认出了她。
“好巧啊,”陈莳萝把口罩往下拉,露出漂亮精致的面容,“我也是来调查的。我们是不是可以共享一下信息?两个人一起调查,应该会更方便一些。”
她平时下班的时候经常顺路和粉丝聊天,一来二去地聊久了,和唐璨说话时也非常自然,就像在跟其他粉丝聊天一样。
唐璨示意她看周围,人来人往,时不时有游客拎着大包小包来入住。她说:“大小姐,你确定你想在你家酒店门口聊凶杀案吗?”
“那就换个地方,”陈莳萝反应很快,“我开车来的,车上说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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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莳萝换了一个稍微偏僻的角落停车,降下车窗,让外面的空气透进来。唐璨坐在副驾驶座上,耐心地等她放下了车窗,才说:“我怀疑凶手是场上的工作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