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就是钱兄来邓州的理由吗?”
远在宋州西北方向的邓州城中,有宽袍大袖的年轻人正款待着远道而来的钱余。
“钱兄,不是我说,虽说那杜乘锋或许确实没有害死令郎,但贾温贾先生终究是他害死的……遥想当初,贾先生几乎已经完成了一切,我等读书人的盛世几乎马上就要重临,可就是因为那恶贼杜乘锋,这一切终究还是功亏一篑。”
说到这里,那年轻人的脸上就已然多了几分愤恨。
“就算是为了贾先生,也一定要诛杀那恶贼才行!你说呢钱兄?”
“老夫……哎。”
老迈的钱余只是灌酒叹气。
理论上来说,对方说的是对的,更何况就算不提丞相贾温这一茬,单说他儿子的死因,他也本应该继续追查下去才对——可问题是钱余又不是傻子,仅仅只是思考了一下前因后果之后,他便已经意识到了这一切的真相。
杀死他儿子的凶手,只会是昔日丞相府的门客,那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僧静安。
以昔日丞相府的威势,在情报方面一向是不会出问题的,如果有问题,也只会是上报这份情报的人出了问题——而在知道了杀死他儿子的凶手不是杜乘锋之后,以钱余的老练,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谁身上。
很显然,当时的他被儿子的死亡冲昏了头脑,只知道要将凶手置于死地,却连如此拙劣的谎言都未能看破。
不过,这并非是因为那疯僧静安,有多么善于欺骗。
与其说是他相信了疯僧静安的谎言,倒不如说是他相信了丞相府的门客,毕竟丞相贾温都没有质疑什么,他自然也会跟着一块相信——可问题是,以丞相贾温对于人心的把控,真的看不出那疯僧的说法有问题吗?
或许看出来了,或许没看出来。
又或者,这一切对于正在做大事的丞相贾温来说,都不重要。
“喝酒吧,喝酒。”
几杯酒下肚,钱余脸上的老态愈浓重了几分。
杀了他儿子的凶手早已身死,而他也已经懒得再为这昔日的便宜东主报仇了。在这心如死灰之际,他那老态龙钟的脸上,竟已经浮现出了些许死相。
但身体本身的求生本能却不允许他自杀,他也找不到什么自杀的理由,于是在这浑浑噩噩之间,他也只能来到最近的邓州这边,挂在这昔日的同僚之下,随便混点俸禄,就此了却残生。
说到这昔日的同僚,那也能说上一句了不得了。和他这种满心复仇的人不同,他这位叫赵进凡的同僚在收到贾温的死讯之后,就马上从明面上隐去行踪,躲在暗地里积蓄力量,而在这么多时日过去之后,这赵进凡却已经在邓州积蓄了偌大的实力,甚至连这邓州的统兵都督,都已经被其玩弄于股掌之间。
说到底,这南陈的官制本身就有问题,昔日南陈太祖征伐天下的时候,本就没有在官制和疆域上有什么研究,而在南陈立国之后,这份弊病便也一直绵延至今。而这些昔日就没能改掉的东西,后面就更不可能改了,毕竟都是吃进嘴里的东西,又有谁会甘心吐出来。
不过这倒也给了他们这些贾温残党钻空子的机会就是了,就像这赵进凡,明明是戴罪之身,可那邓州统兵都督都没有下手捉拿,又有谁能动得了他呢?
“所以啊,我们也不是真就什么都没了。”
和钱余那散着暮气的样子不同,年轻的赵进凡脸上却还带着几分意气风的朝气。
“大不了就像昔日那些前辈一样,再来一次。当年的前辈们能掀翻楚人,建立大虞,要知道那楚人可比这南陈凶狠多了,不一样还是倒了……现在面对一个比楚人弱那么多的南陈,我们难道就做不到前辈们的事情吗?”
杯酒下肚,赵进凡的脸上多了几分血气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