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斌被扔进一间黑屋里,屋子里又湿又冷,一盏煤油灯挂在墙上。他被吊在半空中,像一张刚被人趴下来的兔皮,血淋淋地悬在空中。
赤书打着赤膊,手中的牛鞭散开成一缕一缕的线,正朝着地面滴着血。赤书打了个手势,身后一人提着一桶冷水,给祁斌浇了个兜头。
祁斌长吸一口气,从半死中醒过来,胸口里堵着一口气,上不来咽不下去,似是一颗粗粝的石头,硌的祁斌生疼,喘气都不敢使力。
赤书上前一步,狰狞着面孔,撕心裂肺般的吼叫一声,祁斌虚虚睁着眼,嘴角抽搐两下,摇了摇头。
旁边的汉jian见祁斌双眼凹陷,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于心不忍地劝了一句,&ldo;小伙子,说吧。&rdo;
祁斌没反应。
赤书伸手一扯,汉jian腰上的牛皮带被扯下来,赤书抡起胳膊,牛皮带打在祁斌身上,合着血水,发出脆裂的声。祁斌闷哼几声,又昏死过去。
赵支言开门,立在门口没动。这屋子,忽然变的过分安静和空荡,赵支言看着看着,好像看见祁斌坐在书桌前,回头来对他微笑,那笑是浅的,又是真心的,好像载着好多的情感,如同一帆破水而来的船,撞的赵支言心口发疼,周身都疼。
他弯腰蹲下,干呕一阵,才扶着门框站起,拖着步子颓然倒在沙发里。
&ldo;小斌…&rdo;他将头埋在手心,发出绝望的声音。
赵支言一宿没睡,去阳台上拿了件外套,套上匆忙赶去黄主任家,动作又急又赶,不小心就打碎了海棠花盆,陶瓷盆子应声而落,碎成一块块闪烁着清晨的日光,好似一粒粒的泪珠。
赵支言埋头往楼下冲,一不小心没踩稳,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他顾不上那么多,爬起来就跑,带起身后一阵的灰尘。陈旭站在灰尘里,困惑地看着蓬头垢面的赵支言,又抬头看了阳台一眼。
黄主任穿着睡衣在打拳,听见动静回过头来,就见赵支言立在门口,如同饿狼一般地瞪着他。黄主任一个手软,拳头都握不紧,他何曾见过如此的赵支言!
赵支言胡子拉碴,双目凶恶,完全找不到平日风流倜傥的模样。黄主任哆嗦两下,温文尔雅的人被逼急了,可是比疯狗还要可怕!
黄主任仅仅思忖一瞬,也不等赵支言开口,便伸手摆了摆,几笔挥下,迅捷无比地写了封良民信,戳上章子。
赵支言眼眶泛红,几乎又给黄主任跪下,黄主任这时开口,&ldo;支言哪,千万别走火入魔了。&rdo;
赵支言深深鞠躬谢过黄主任,拿着信赶去祁家。
祁连焦急得上了火,嘴角冒了好几个水泡,赵支言过去,他刚从村家长家回来。
&ldo;我这有学校给的良民信。&rdo;赵支言急忙迎上去,甩着手里的信与祁连说。
祁连有些麻木地抬起头,反应了好一会,才眼睛发亮地说:&ldo;太好了!走,我们再去找祁槐老头!&rdo;
祁槐就是村家长,日本人来了后,将他村长的身份换成了村家长。祁槐刚打发走祁连,正蹲在家门口抽烟,见祁连气势汹汹的又杀了回来,身后还带着一个戴眼镜的知识分子,当下头疼,立马起身回屋将门关上,祁连眼疾手快,单手撑住木门,祁槐被他搡的往后退了一步,&ldo;槐爷爷,我们搞到了良民信,这回你能救我哥了么!&rdo;
祁槐发白的胡子被他吹的一飘一荡,满是褶皱的脸上神色十分难看,掏心掏肺地说:&ldo;娃子,回家去吧!我们要不回人的!&rdo;他止住欲要开口的赵支言,&ldo;有这磨人的功夫,还不如去把陆有钱找回来!&rdo;
祁连用力一推,将门和人都推开,抬腿进了屋,盯着祁槐说:&ldo;陆有钱我也在找,但总不能就这样让他们抓着我大哥不放!&rdo;
&ldo;祁老先生,我有学校的良民信,南山师范的领导跟日本人有过交情,这封信或许可以帮到祁斌。&rdo;赵支言心急如焚,恨不得绑了祁槐跟他们走,&ldo;请你跟我们去一趟日本人的军营吧!&rdo;
祁槐瞪起眼,将烟杆往前一抻,打算赶人了,&ldo;说的都是什么话!你们去不是找死么!&rdo;
赵支言岿然不动,态度强硬起来,&ldo;老先生,我们去他们不会见我们,就算去了,要是惹了事,他们还是会来找你!&rdo;
祁连听赵支言这么说,不由得扭头看了他一眼,没想到斯斯文文的赵支言也会摔赖皮,脑筋一转,他给祁槐跪了下去,死皮赖脸地搬出了他爹,&ldo;爷爷,你就看在我爸的份上,帮帮我们吧!&rdo;
祁槐听到这话,又气又无奈地一跺脚‐‐祁连他爸生前可是救过祁槐儿子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