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一旁,细看自己手指上的蔻丹,琢磨着城里时兴的红色千篇一律,实在没什么新意,下次不若采些紫色的花瓣捣烂了来染。
柳毅拍了一下惊堂木,跪在堂上的贾富和江别鹤纷纷震了一下。
&ldo;把吉祥街的屠夫孙照带上来!&rdo;
柳毅话落,便有衙役去带了孙屠夫来。孙屠夫毕竟是糙民,平日里见的最大的官就是知府,看到御史有些战战兢兢的,&ldo;小……小民孙照照……叩见大大大人。&rdo;
柳毅威严地问,&ldo;你是口吃么?&rdo;
&ldo;不不不不是!&rdo;孙屠夫拜道,&ldo;小民只是……怕怕怕怕。&rdo;
柳毅皱眉,一张国字脸,显得更加威严,&ldo;你且把吉祥街一事的始末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虚言,本官决不轻饶!&rdo;
&ldo;是是。&rdo;孙屠夫吐了口口水,挺直了腰板说,&ldo;小小民是吉祥街上的屠户,本来生意做得好好的,有一天江别鹤他来铺子里说,这个铺子已经被官府卖给他了,要小民即刻搬搬搬走。小民气不过,就拿了租约想到衙门跟宋大人讲理,可是宋大人不见。&rdo;
柳毅看向宋清流,&ldo;宋知府,你为何不见?&rdo;
宋清流拜了一下,&ldo;大人明察。下官当时正在全力追捕朝廷钦犯,不在府衙是常有的事。这个,郡马爷可以作证。&rdo;
柳毅看向坐在我对面的念临风,念临风点了点头。从我进来到现在,连宋清流都忍不住多看了我一眼,只有他,自始至终没给过我一个正面。昨天夜里还与我巫山云雨的人,一副恨不得把我吃下肚子的样子,到了白日便活生生地变了个人,真叫人憋屈。我暗暗下定决心,下次管他什么夜深露重,断胳膊伤腿的,一定要把他关在门外,绝对不再心软!
柳毅又问,&ldo;宋知府,本官问你,官府的租约上,是否有写明,除非拆建,否则绝不驱散租用的商户?&rdo;
宋清流连忙跪在地上,抱拳道,&ldo;大人明察!小的并未把吉祥街卖给江别鹤,只是看到吉祥街有几处商铺破旧,便让商户暂时撤离,待翻新整修之后再搬回去。江别鹤名下的木工店愿意以极便宜的价格承担此次的工事,下官这才允许他经常出入吉祥街的。&rdo;
江别鹤连忙附和,&ldo;是这样的没错。孙屠夫误会了小的意思。&rdo;
孙屠夫气得发抖,&ldo;骗骗骗人,你们都在骗人!天地良心,你们在御史大人面前,也不不不说真话!&rdo;
柳毅拍了一下惊堂木,&ldo;公堂之上,莫要喧哗!&rdo;
孙屠夫抖了一下,乖乖地跪好,眼睛偷偷地瞄了我一眼,有无尽的委屈。
柳毅又问,&ldo;贾富,你家绸缎庄的伙计,缘何要烧物什?可是与吉祥街被卖有关?&rdo;
贾富胖胖的身子前倾,&ldo;大人明察。小的只是听闻宋大人要整修吉祥街,为了配合官府的工事,就吩咐铺子里的伙计把一些旧的大木柜处理掉。可是那些伙计躲懒,竟然就放在后院里头烧,这才惊动了大人。请大人恕罪。&rdo;
我长吐了一口气,懒懒地看着跪在公堂上的三个人,他们表情各异,各自有各自的算盘。可怜孙屠夫是直肠子的人,闹不清眼下的形势,还一个劲地给我使眼色,盼我能帮他说说话。天可怜见,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还不就是贾富怕死,怕到时候纸包不住火,拉我垫背,才以什么聪慧过人,观察敏锐的破烂理由,请我坐在这儿旁听么?
柳毅显然也有些糊涂,&ldo;孙照,堂上三人口供一致,都说是官府要兴工事。而吉祥街二十余家商户,只你一家说宋知府卖了吉祥街……你可有什么凭证?&rdo;
&ldo;大人!小的就算有天大的胆胆胆子,也不敢说谎。小的手里本来有租约的,可是被他们抢了,腿还被打折了!&rdo;
宋清流回过头去看他,喝道,&ldo;大胆刁民,休要胡言!你有何证据说你的租约是为我们所夺?吉祥街二十几家商户,只有你的租约丢了,你是想逃避责任,才污蔑本官!&rdo;
&ldo;你你你……我说不过你,林晚,你快帮我说!&rdo;孙屠夫欲要与我同仇敌忾。
我扶额,很想给他一脚,奈何这是公堂,只能跪到地上拜道,&ldo;大人明鉴。这件事的始末,民妇知道得亦不清楚。但孙屠夫平日里个性冲动,恐怕偏听了一些谣言,才造成今日的误会。但请大人看在他年轻无知的份上,从轻发落。&rdo;
我此言,招来了堂上三人异样的目光。孙屠夫在身后叫道,&ldo;林晚!你怎么跟他们一样!我辣么相信你!!&rdo;
&ldo;闭嘴,你还不认错?&rdo;
&ldo;我是冤枉的,我不认!&rdo;
柳毅锁眉沉思,逐一打量我们几人,沉声道,&ldo;孙照毁弃官府租约,暂时收监。本案尚留疑点,择日再审。退堂!&rdo;
衙役把孙屠夫架了下去,他绝望地看着我,神色悲壮。好像一直仰赖的信念崩毁,人生只剩下一道道灰暗。
我买通了狱卒,去牢里看孙屠夫。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面,不言不语。我不能进入牢房,只能在外面看着他,心中内疚,却也不知道如何宽慰。
&ldo;老孙,你认真听我说,毁弃租约并不是什么大罪,可能花些钱就好了。御史大人之所以把你关在这里,是认为本案还有疑点,所以,你要承认错误。&rdo;
他抬起头看我,用一种沉痛的目光,&ldo;你为什么要辣么说?你明明知道这整件事情都是宋清流和江别鹤捣的鬼!&rdo;
我低声道,&ldo;你这个傻子!为什么要这么死心眼?你看到贾富了吗?他是堂堂的姑苏首富,姨父又是户部尚书,连他都不得不吃这个哑巴亏,就算你一个人坚持,能有什么用?你没看到二十几家商户只有你一个人敢站出来吗?你若是不承认错误,你娘和你媳妇就会遭殃!现在吉祥街已经不会被卖掉了,我们的目的达到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