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九接过秋声递过来的报纸,随手团了团扔到废纸篓里,于是主仆继续差不多每天进行的教学活动,只不过,气氛好象安静了许多。
忽然秋声又叫了一声,她们低头一看,圆头胖脑的泰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进了桌子底下,正悄儿咪地啃着秋声的黑布鞋,被发现了立刻一脸无辜地瞅着奉九,她们一齐笑了出来,稍显沉闷的气氛也为之一松。
很快一下午的时间就过去了。奉九觉得自己的婚后生活还不算无聊,果然,人还是得先充实自己才能得到活着的乐趣吧。
东北的冬天黑得早,到了夜色浓浓之际,楼前才传来一阵喧嚣,宁铮打猎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带来了一股寒气,奉九此时已站在了二楼的缓步台上,看得出宁铮的心情是轻松愉悦的,不过他身上穿的皮袍子也染上了斑斑血迹。
奉九慢吞吞地下了楼梯迎上前,上下看了看他:&ldo;啊?你这是……&rdo;
宁铮抓过她的左手拍了拍‐‐冬天深山里洁白如棉的雪地上半天都看不到一个脚印,那股子万籁俱寂的孤独感、清新的雪的气息和狩猎时猎物垂死挣扎发出的惨叫组合在一起,融合成了让人兴奋不已的调调儿,触动了他血液里根深蒂固的男性嗜血因子,极大释放了他被压抑的重重情绪。
从刚才猎场的血腥阳刚一下子过渡到眼前的柔软娇弱,他还有点缓不过神儿来,&ldo;不是我的血。我没受伤,别担心。&rdo;
奉九:&ldo;……&rdo;我也没担心啊。
&ldo;你们抓了几头熊瞎子?&rdo;
&ldo;四头。我带回来了两对熊掌,明天你就可以好好吃了。&rdo;他伸手刮了刮奉九挺秀的鼻梁,脸上有几分好笑,好象在笑奉九的贪吃。
奉九:&ldo;……&rdo;我也不是那意思啊,我也没有特别想吃熊掌吧?
今天晚饭是吴妈主厨,她正和秋声、宝瓶忙着上菜,伺候他们夫妇二人用晚饭。吴妈偷眼瞧着,心里却是极其满意的:姑爷眼里对姑娘的疼爱,盛都盛不下了,咕嘟咕嘟直往外淌啊。
不过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么?
在饭桌上,宁铮又告诉奉九,熊掌已经拿到大厨房去处理了,这等费工夫的菜,还是让大厨房的大师傅做吧。
这就是爱屋及乌了吧,秋声倒是跟吴妈一个感触:这是姑娘今天新教她学的一个成语,也就是说,姑爷心疼姑娘,所以连她身边的人都跟着借光了。
虽说看过了那张报纸,但秋声还是觉得,那个什么十小姐既没有姑娘好看,也没有姑娘的正室身份,只怕又是小报瞎写的‐‐就看姑爷对姑娘的各种好,怎么也想不出他能做出对不起姑娘的事儿。
所以有的时候,人的心思还是单纯些的好;像奉九这样百转千回的玲珑心肠,反而容易误事。
宁铮换过了衣服,吃过了饭,很快又出去了,说今晚不回来了,他还得和财务总长商讨一下来年给宁军发放的军饷事宜,预计有的扯皮。
奉九自然没有异议,她只是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表示知晓,宁铮还沉浸在狩猎后带来的畅快之意里,没察觉出有什么异样。
在一个无法躲避、长得让人窒息的深吻后,奉九挥手送走了他,随即一刻不耽误地到浴室刷牙洗漱。
第二天中午,奉九果然吃上了扒熊掌,这也算是关外八珍里最珍贵的食材了,宁铮亲手猎回来的熊掌,会不会更好吃一点呢?
奉九品了品,很遗憾地发现,并没有。
她也算是冷静客观到令人发指的一类人了。
奉九饭后在书房里复习这两年以来上了大学的高中同学们给她的来信。
彼时郑漓还没有跟二堂哥在一起,在信里她说经常会在课后闲暇时间去电影厂看&ldo;春山哥哥&rdo;拍电影,还说春山本人剑眉星目,俊美无俦,比银幕上还帅。
奉九暗想着,原来这两人早已经有了苗头了。
而燕大的文秀薇则在最近的信里对新出现的追求者柯卫礼一字不提,奉九不禁笑出声来,这小妮子还端着呢。
听宁铮说,柯卫礼追薇薇追得很是上心,不过方式新奇,两人一见面,不是打羽毛球网球高尔夫,就是游泳滑冰,居然还有几次是下围棋……
实在是太有益身心健康了。行吧,慢慢磨吧。
薇薇倒是会在信里尽职尽责地详细地描述自己的大学校园生活,要不当初奉九怎么会知道燕京大学的学生还得靠鱼肝油弥补户外运动不够光照不足带来的危害呢。
比如燕大的宿舍里设施都是最先进的:暖气、浴缸、抽水马桶、公共饮水喷泉……
再比如她经常能在燕大的未名湖畔,遇见一身书卷气的人类学家吴文藻教授,而陪伴在他身边的温婉小妇人,正是大部分中国知识女性都很欣赏的女作家、文学系教授冰心;还有著有《中国哲学史》的冯友兰教授、新文化运动杰出代表的周作人先生、以及素有&ldo;最后一位士大夫&rdo;之称的国学大师钱穆先生,当然还有她们可爱的校长司徒雷登先生……
这么多巨匠、大师,如果能亲耳聆听梵音,当面请教,那是多大的福气。
奉九一边读着旧信,一边心里照例泛起了阵阵惆怅,如果自己也在大学里,如果自己在哈佛校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