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家已经跟林府退了亲,尚母有心让尚安抬抬吴氏的身份,她们尚府里的头一个孙女不能是庶出。
对于此事,尚安迟迟没做决定,尚母知道她心头对着林绵绵还抱有那么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当下想用言语劝她放弃,又念她即将秋闱不能被别的事情分了心,只得暂时按下这事不提。
尚母打算等尚安秋闱回来便将两家的事情跟尚安简单的交个底,让她知道无论如何她跟林绵绵再无可能。孩子大了,得多多少少让她接触些事情了,以后她做了母亲也该有些担当。
其实关于吴氏的事情尚安心头也是犹豫。吴氏温婉体贴,从来不争不抢,哪怕知道自己心头惦记着林绵绵也从未表现出一丝嫉妒,她去房里他就伺候,她不去,吴氏就远远的守着她,懂事有分寸。
这样的男子,很难让人不喜欢。
尚安心里是有吴氏的,更何况他还给自己怀了孩子。可要说放弃林绵绵也不是说到就能做到的。
尚安皱眉,捏紧手里的书,打算将这些事情先压下,等秋闱后再说。
从寿眉县往省城去,坐马车向来不如坐船方便。尚安知道母亲心善,每年秋闱都会免费用商船送考生去省城,所以她倒是不急,等着到时候跟家里的商船一起去。
尚府的管家从外头回来,尚母将她叫来书房,两人将房门关上说话。
“安儿要去乡试,老爷子年纪大了吴氏又有孕在身,府里没人不行,所以我怕是没办法亲自过去了,这次的商船就由你去押送。”尚母拿出一个木匣子,里头装着张地契,她拿出来给尚管家看,“听闻你女儿要娶夫了?若是此事成了,这便是我送她的贺礼。”
上次的暗中杀害林绵绵的事情出了纰漏,不仅没杀死林绵绵还让他平安回来并且退了婚,这事让尚母发了好大一通火,连带着扣了管家一个月的月银。
如今尚管家憋着股劲想要好好表现一番,再加上有地契的诱惑,顿时干劲更足。闻言立马跪在地上说道,“家主放心,我就是豁上这条命,也会把盐平安送到省城。”
尚母皱皱眉,觉得这话不吉利,“起来说话。”
她道,“咱们商船跑这条河道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跟平时一样就好,到时候多派几个人看管住船舱,莫要让考生靠近。”
尚家表面上是贩卖大米,其实米里掺杂的全是私盐。盐跟米混合在一起,都装在细密的麻袋里,猛的一看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常,就怕有人划破袋子。
只要看住了考生不让她们接近装货的船舱就没问题。到时候尚府的商船打着送考生“奉旨赶考”的旗号,轻易不敢有水军阻拦。年年都是如此,从未出过差错。
等着这批货运到省城,用筛子将米跟盐分开,这生意便是成了。
尚母利用送考生这事,既方便了自己又赚得了好名声,心里恨不得年年都考秋闱,如此她定然能比现在还要富裕。
交代完事情,尚母挥挥手让管家下去办事。码头上的麻袋还等着往船舱上搬运呢。
……
八月初的那几日,众多学子已经收拾包袱准备奔赴省城准备秋闱了,路长歌却反其道而行之,相比于紧张备战的学子们,她悠闲的简直不想话,甚至还有功夫换身粗布麻衣去码头干重活。
她跟交好的三个乞丐混迹在搬运工人里头,从管事的手里领了身衣服被人带着往码头走。
路长歌的脸上均匀的摸了层灰,从脸到脖子都比平时黑了不少,她那双桃花眼太有辨识度,便眯起一只,像是眼皮无力睁不开似的。
来码头干粗活的都是空有力气的可怜人,凭借着这一身力气讨点辛苦钱,这些人在码头风吹日晒的惯了,脸色黝黑实属常事。所以路长歌跟乞丐三人组混迹在里头,竟也不显得有多违和。
尚府做事讲究,干活前还统一给工人换身印有尚府字样的衣服,瞧着就跟别家不一样。
路长歌拎着衣服嗤笑,尚府哪里是讲究,分明是心虚,她怕那碎盐粒子在搬运的过程中从麻袋里露出来粘在衣服上,这才统一给工人们发了衣服,干完活再收回去,好能毁了衣服。至于为何印了“尚”字,显然是怕有人藏私不交衣服。
尚管家做事也算是仔细了,但她只防着盐到了船上后可能会出问题,丝毫没想过路长歌会在盐还没搬上船的时候过来。
路长歌跟那三个乞丐像是码头上的常工一样,干起活来丝毫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的紧。
“姐,干这行钱来的当真不容易。”为首的乞丐摸了把脸上的汗水,累的大口喘粗气。
八月份,日头正毒,人暴晒在阳光下,汗水跟从头泼下来的一样,怎么都擦不完。搬运的常工个个热的脸色黝黑发红,却都咬牙坚持着,实在受不了才到旁边喝口水歇歇。因为干这活是计数的,每个人搬了多少麻袋都有清晰的记录,若是偷耍滑是赚不到钱的。
路长歌也不知道用什么抹的脸,不管怎么擦汗那灰都没掉,刚涂好的时候路盏茶稀罕的在她脸上搓了好一会儿,就连林绵绵都没忍住歪着脑袋盯着看。
“干哪行都不容易。”路长歌扯下脖颈上的毛巾,抹了把脸,用手当做扇子扇了两下。她也累的不轻,长睫上都挂着汗水,更别提早已汗湿的头发鬓角了。自从进了学堂后,她已经很久没来过码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