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任高二。一班化学课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师,姓余,一位慈祥的长者。梅雪瑶对化学非常感兴趣,学起来从未感到过枯燥,反而如鱼得水轻松自在。因为每一位任课老师都同时担负好几个班级的教学任务,所以学生认识老师老师不认识学生在一中是再正常也没有的事。有一回期中考试时,带数学的安老师就偏认定梅雪瑶班一名同学是枪手。“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你?”后来梅雪瑶上交作业,安老师还问起“那男生是刚从外校转过来的吧”。可是余老师不仅认识梅雪瑶,而且还非常喜欢梅雪瑶。
“梅雪瑶同学,上来把这些内容替我抄黑板上。同学们,我这节课要开会,请大家自觉遵守课堂纪律。”
也难怪余老师喜欢梅雪瑶,梅雪瑶从来不负余老师所望。
“此次期中考试同学们表现的都不错,这说明大家前一段儿都非常努力。尤其梅雪瑶同学,距离满分仅三分之遥,这是相当不容易的,就是老师当年也不见得能有这么好的成绩。希望在座各位以梅雪瑶同学为榜样,再接再厉,相互赶超。”
那天下午第一节课就是化学。天气真是不错,太阳暖暖地照着,风悠悠地吹着,甚至连玻璃窗都是暖的。这样的午后很容易让人产生睡意,加上头天晚上不同程度的熬夜,所以同学们听课效率普遍很差。这些,余老师在讲台上看的清清楚楚,他尽量将讲课的速度慢下来,尽量把细节的地方讲的更清楚些。一开始,每个人都硬挺着,但到后来,还是有人倒在桌子上。先是一个,然后是一片。
“啪。”
梅雪瑶浑身一颤,赵梦手里的笔跟着掉在地上,马晓霖肘着脸颊的手也掉回桌面,关睿轩在后面拿脚尖轻轻踢着梅雪瑶的凳子。
梅雪瑶抬起头,偷偷朝讲台上望,余老师的一张脸此刻比即将大雨的天还要阴。重重摔下去的课本狼狈地躺在讲桌上。腾起来的白色粉末在讲桌上方飞舞,梅雪瑶甚至已经闻到了空气中弥漫开来的呛人的味道。刚才一声大响,即将入睡的同学顿时了无睡意——如马晓霖,已经睡着的同学亦被惊醒——如赵梦。教室里顿时静的可怕,那支掉在地上的笔,赵梦也不敢俯身捡回来。
“你们是为了我才来到这里、为了我才努力学习的吗?啊!你们都这么大了,十七大八的人了,坐着已经不低,站起来甚至比我都高,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我来告诉你们吗?啊!你们上来看看,你们自己上来看看你们一个个的都成什么样子,歪七倒八的,你们昨天晚上都偷人家去了?啊!熬夜?借口!说好听了是你们累,说不好听就是懒惰!你们父母一天到晚上班下班,风里来雨里去,完了还得分出精力照顾你们,好叫你们吃喝不愁。再看看你们!你们一天到晚坐在这里,太阳晒不着,雨淋不着,热了有空调,冷了有暖气,放着这么好的条件都不好好学习!你们拍拍自己良心问问自己都对得起谁?啊!高中二年级的学生就你们这种状态吗?松松垮垮,懒懒散散!你们到底还有没有紧迫感责任心了?还知不知道眼下就要期中考试再过一半时间就要高考了?啊!你们不是想睡觉吗,好,很好,你们以后好好睡个够吧,我也省心了。咱班化学课,停了。”余老师不等同学们有时间做出反应,撂下教案,负手而去。
教室立刻炸开了锅。
“余老师平时看起来挺温和的,没想到发起火来这么厉害!”
“我都观察老半天了,咱们班同学确实过分,也难怪余老师生这么大气。”
“其实余老师已经挺体谅咱们的了,我感觉他这节课进度就比平时慢很多。”
“要我说像化学这种需要脑子的课就不适合安排在下午上。”
“如今课停了怎么办呢,自习吗?我的自习能力很差的呀。”
关睿轩又拿脚尖踢梅雪瑶了,让梅雪瑶觉得他不应该属牛,应该去属马。
“梅雪瑶,你去说说,余老师平时那么看重你,没准你一去余老师就回来上课了呢。余老师刚才的话明显是气头上的,余老师平时看待我们就跟看待自己的孩子似的,不可能说不上就不再给我们上了。化学课这么重要,说不定余老师现在已经后悔离开了。梅雪瑶,你帮帮忙,为同学们,也为余老师。”
梅雪瑶用一种很陌生的眼光打量关睿轩:“你还是班长吗?还是,你也缺乏自习的能力?”
梅雪瑶天生不属于那种热情如火的人,她不喜欢放着清净不清净没事给自己找事做。何况梅雪瑶对自己的化学老师一直都怀着一种崇敬的感情,余老师刚才一席话,句句砸在梅雪瑶心口上,那番话,完全带着父亲对子女谆谆教诲的情感。谁让同学们如此过分,这也是大家做错事后应有的惩罚。就算要请,也不是现在,否则,白白枉费了余老师一片苦心,以后化学课或别的课上,大家仍照睡不误。
“这件事毕竟有班长在,他会处理。我们只要做好自己本分就行了。这份儿心,不是你我该操的。”
“懂了。”
“另外你想,别人又不知道你这个班长是怎么丢的,别人爱怎么说都行。有时候即便无心的话听了以后也照样叫人受不了。如今清清静静地当个局外人多好,为什么要给自己制造麻烦呢。”
“梅雪瑶,你课外很喜欢翻军事方面的东西?”关睿轩的思维跳的比安宁的还要厉害。
梅雪瑶皱皱眉:“那不是你们男生课外最喜欢的东西吗,我不看,太深!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感觉你很适合做参谋。是很好,不,很优秀的那种参谋。”
梅雪瑶不接话了。梅雪瑶不想把精力再放在这件事情上面。梅雪瑶只想保护好自己不被打扰,难免多说了两句,仅此而已。能够安安静静的比什么都好。梅雪瑶知道,眼下,自己得为迫在眉睫的期中考试忙碌一番了。可是拿起课本,梅雪瑶又觉得自己挺像一个废物,为什么会突然静不下心来了呢?为什么会突然莫名的烦躁不安呢?
新班长叫姜军亮,平时遇到的多是例行的公事,比如“起立”“坐下”;比如上传班级情况下达校方通报;比如哪天值日生偷懒了就补上去帮忙做一下值日…本身就应该这样,哪儿能天天都突发事件不断呢。这回,算是姜军亮上任以来遇到的头一件难题。同时,高二。一班的同学并不是每一位都如梅雪瑶这样宁愿少一事不愿多一事的,相反,每一个好事者甚至都在拭目以待。整件事情,于姜军亮,忽然变成了一把双刃剑。也许,只这一次,姜军亮的威信就可以成功地在集体里面竖立起来;也或者,姜军亮以后的每一项工作都将难以展开。谁叫姜军亮面对的是高中生这么一个特殊又敏感的群体。
“同学们,下午发生的事想必大家都一清二楚…”姜军亮已经在讲台上站着了。
梅雪瑶抬腕看表,距离晚自习结束刚好半个小时。
“…我承认自己属于自律性不强的人,甚至当时我个人也有点儿昏昏欲睡。不管怎么说,这是我们集体犯下的错,就应该大家团结起来共同补救。我个人认为我们应该尽快把余老师请回来,我想这也是大家的想法,毕竟明天下午就有化学课。自习一节当然什么也影响不了,问题是我们不能一直这样自习下去,那事儿就大了。所以我想利用放学前这段儿时间,请大家务必畅所欲言,拿出各自高见,最终找出一个能让余老师回到咱们班集体的方法,不影响大家明天化学课的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