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用当即保奏其家臣苏文建为静难节度使。李罕之闻讯,求见李克用道:“若李某镇守邠宁,可保太师西顾无忧,苏文建怎可当此大任?”
李克用道:“王行瑜自恃功大,凌辱天子,我与李公才奉诏诛讨,如今,我等怎可步其后尘?再说我已经保奏了苏文建,又怎可出尔反尔?至于李公之事,待返回太原再说吧。”
李罕之甚为不满,当晚与盖寓饮酒,便趁着酒劲对盖寓抱怨道:“老夫自河阳失守,依托太师已有好长时间了。现在,我已日渐衰老,恐怕用不了多久,就难于上马驰骋了,若蒙太师与太傅眷顾,赐给老夫一镇让我休兵养老,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盖寓见其说得诚恳,次日就劝李克用道:“李摩云似乎心存怨言,主公何不给他一镇呢?否则,我担心他会心生异志的。”
李克用叹道:“对于罕之,我岂会吝啬一镇。你有所不知,我有罕之,就如董卓之有吕布,雄则雄矣,然而他实在是鹰鸟之性,喂饱了就会飞去的。我这是在避免其翻覆之害啊!”盖寓闻言,大为叹服。
李克用见王行瑜已平,便率军回到渭北,将大军驻扎在云阳,再次上表奏请讨伐李茂贞。
王行瑜败亡的捷报一到长安,昭宗当即下诏,大封河东有功诸将:李克用进爵晋王,赐号忠贞平难功臣;李罕之授检校太尉、兼侍中;盖寓授检校太保、开国侯、领容管观察使;李克宁为检校司徒、马步军都将;李袭吉为河东节度副使、右谏议大夫;符存审授检校左仆射;李存信加检校司空、领邠州刺史;李嗣本为检校刑部尚书;李嗣恩为检校散骑常侍;李存进为检校常侍;周德威加检校左仆射;就连十一岁的李存勖也被授为检校司空、隰州刺史、遥领汾、晋二郡……
李克用很是满意,特意遣李袭吉入朝谢恩,李袭吉向昭宗密奏道:“近年来,关辅不宁,其祸首实为李茂贞,陛下何不乘此时令晋王直取凤翔呢,如此,朝廷也就能彻底消除祸患了。”
昭宗有些心动,李袭吉又道:“良机不可错失,晋王屯军于渭北,专侯陛下圣旨。”
昭宗道:“爱卿先回渭北,待朕与朝臣商议后再定。”
李袭吉告辞后,昭宗即召亲近大臣商议此事,崔胤道:“臣还是那个顾虑,若李茂贞覆灭,臣担心沙陀就无人可制了,朝廷岂不更危险了吗?”
众臣也大多有此顾虑,昭宗见状,便遣使赐李克用诏书道:“晋王忠心,实慰朕心。然而,不臣之心,实以王行瑜为最。自朕出幸以来,茂贞、韩建自知其罪,不忘国恩,一直供奉不断。当此之下,不宜再起干戈,当休兵息民,以免生灵再度涂炭。”
李克用私对朝廷使者道:“本王观朝廷之意,似乎怀疑克用有异心,既是如此,李某夫复何言?只是茂贞不除,祸不去胎,关中此后将无宁日矣!”
朝使走后,李罕之建议李克用应入朝觐见天子,刘代云与众将也都有此意,皆劝道:“晋王与天子近在咫尺,怎可不入朝觐见呢?”
李克用犹豫不决,便问盖寓是否应该去觐见天子,盖寓沉吟道:“之前,王行瑜等人纵兵狂悖,致使銮舆播越,百姓奔散。现今,天子尚未安席,人心尚还浮动,主公若引兵渡过渭河,恐怕又要使京师惊骇了。人臣尽忠,在于勤王,不在入觐,请大王审慎定夺!”
李克用哈哈大笑道:“连盖寓都不愿让我入朝,何况天下之人了?”遂令李袭吉作《违离》表,表中写道:“臣总帅大军,不敢径入朝觐,实惧部落士卒侵扰渭北居民。”又道:“穴禽有翼,听舜乐以犹来;天路无梯,望尧云而不到。”昭宗览表,深为其文采所叹。
朝臣与长安百姓闻听李克用不进长安而东归,朝野方才安定下来。昭宗再次遣使,奖赐河东士卒金钱三十万缗,以作犒军。
王珂闻听河东军班师还太原,特意在夏阳渡搭建了一座黄河浮桥,以表达感激之情。不想,李克用渡河时,一只木梁断裂,李克用一脚踏空,眼看着就要掉入河中,幸得李袭吉推了一把,才被盖寓拉了上来,但李袭吉却失足坠下浮桥中,万幸的是刚好有一块大冰流过,李袭吉恰巧落在上面,顺着滚滚激流漂浮东去……
李克用大急,忙令人沿岸跟踪。李袭吉顺流漂了七八里后,冰块才靠岸而止,总算是捡了条性命。
李克用率大军刚回到太原,突有噩耗自定州报至:义武节度使王处存因病逝世了!
李克用素与王处存交好,心中哀痛不已,连忙遣使上表奏请授王处存之子——也就是李克用的女婿王郜袭承父位,同时奏请以李罕之为河阳节度使,昭宗正念着他的大功,自然准其奏请。
李克用知道,此时若再不给李罕之一镇,李罕之恐怕真的会生异心,这才让其镇守泽州。李罕之心中稍慰,然而,临行之时,李克用却又对他言道:“存勖甚为喜爱令公子颀儿,不知能否留他陪伴存勖读书?”
李罕之当时就明白了李克用的用心:这不明摆着是留自己的儿子李颀做人质吗?看来,这个“独眼龙”还是对自己不放心啊!心中虽然不悦,但也只好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