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有人推门进来,暮色听见许子衿心疼的说,“阿榛,自从暮色昏迷之后,你就一直都没有休息过,不如回家睡一会儿吧,暮色这里我来照顾就好。”
阿榛转过身来,轻轻的说,“没事的妈,我没关系的,倒是你要累着了,白天忙沈叔叔的事情,又要抽空来看暮色,夜里肯定又睡不好。”
许子衿听了他的话,却跌坐在长椅上,用手捂着脸说,“阿榛,是不是我的命不好呢,我嫁给你爸爸,本以为会长久,可是偏偏他出车祸去世,欠下一屁股的债,后来幸亏遇见你沈叔叔,帮我们还了债,对我们娘俩儿还很好,可是没成想,不到半年,却。”
阿榛听到这里,赶紧过去抱着她。许子衿趴在他的肩膀上终于哭起来,这几日她明里暗里听了太多的闲言碎语,说她命硬克夫,说她红颜祸水,说她水性杨花,她没有跟那些嚼舌根的人计较,可是这个时候,对着她的儿子,终于忍不住哭起来。
阿榛轻轻的拍着许子衿的肩说,“妈,你别这样想,这是意外啊,跟你没有关系的啊。”
许子衿却摇着头继续哭着说,“阿榛,我想,也许真的是我命硬,所以才总是经历这样的事情,连累你爸爸也就算了,现在又连累你沈叔叔和暮色该死的是我,老天你为什么不带走我,为什么偏要带走我身边的人。”
阿榛生抱住许子衿,摇摇头说,“妈,你别乱讲,我只有你了,暮色也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坚强起来,别想不开,我们只有你了。”
许子衿听到这里,终于止住了哭声。暮色咬着牙闭着眼,只听见许子衿的哽咽声。她差一点就想坐起来。
正在这时,许子衿说,“阿榛,你说的对,我们只有对方了,我们要好好保重自己。你先回家吧,你都三四天没好好休息了,听话,暮色这里有我照顾就好,她要是醒过来我第一时间会通知你的。”
周榛生却坚定的摇摇头,“我回家的话肯定不会放心的,我一定不会睡好的。我知道你肯定也不会放心,不如我们都趴在病房里睡觉吧。这样暮色醒过来的话,我们第一时间也会知道的。”
许子衿点了点头。正在这个时候,有人敲门进来,暮色听见嘉言和顾星辰故意放低着音调问,“阿姨,阿榛,暮色还没有醒过来吗?”说完就将怀里的花放下来插在暮色的床头。
许子衿站起来,语调里带着一些欢喜的意味,她看着嘉言说,“你又来看我们暮色了,辛苦了。”
暮色和顾星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顾星辰走到病床边说,“现在的沈暮色真安静,不像以前一样,冷冷的,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的样子。”
周榛生也走过来,仔细的看着她说,“是呢。”停了一会儿,他们都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却接着说,“其实,我还是觉得她平时的样子很好,无论是生气,还是冷漠,还是骄傲,亦或倔强,都是生动的。”
嘉言往前走一步看着暮色,又看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察觉不到的慌张。只那么一会儿,她又镇定下来,蹲下身子握着暮色的手哽咽的说,“我也觉得平日里的你很好,你能不能醒过来,不要再这样睡下去,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有我们在呢,我们会陪着你一起的。”
暮色心中大恸,可是还是不愿意醒过来。就这样吧,做一只鸵鸟,当危险来临的时候把头埋进沙漠里,看不见就当作不知道,就当作不曾发生过一样。
许子衿走过来揽过嘉言的肩膀,安慰的说,“别哭了,她有你们这些同学的帮忙,一定会早点醒过来的。这两天见到你,一直没有机会跟你说话,嘉言,你长的这样大了,真好看。”
暮色听着他们的絮叨声,终于再次睡过去。如果睡过去,可以永不再醒来多好。如果可以在做的那个梦里死掉多好。
半夜的时候,暮色还是醒来了,她睁开眼睛,看到有月亮轻轻的照进来。
那个少年的脸近在咫尺,可是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长长的眼睫毛只偶尔眨一眨。
她看见那个少年从长椅上坐起来,将面前盖在身上的毛毯轻轻的揭下来,蹑手蹑脚的走到周榛生身后,将身上的毛毯盖在他的身上,站在他的身后,专注的看着那少年的背影,一动也不动。
暮色虽然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可是却清楚的知晓,她的眼神里定是温柔缱绻。她突然觉得很无力,只不愿再去想,她再次闭上眼睛。
暮色一直在昏昏沉沉的睡着,一半是不愿醒过来,一半是没有力气醒过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迷迷糊糊中听见房间里的窃窃私语声。还有周榛生明显压低的声音。
“今天是你沈叔叔出殡的日子,暮色还没有醒过来怎么办呢。”
“你再给我一点儿时间,我再跟她说会儿话,如果实在不行,就让我来送沈叔叔最后一程吧。”
“哎,目前也就只能这样了。”
出殡要出殡了吗?原来无论怎样,她都是逃脱不掉的。她听到周榛生在耳边轻轻的说,“暮色你醒来好不好,如果今天你还不醒不来的话,你会后悔一辈子的,所以,无论如何,你一定要醒来才好啊。”
原来是不可以一直沉浸在梦里的“暮色,其实如果可以一直睡下去,也很好呢,可是你我都知道的,梦总是要破的,我们都是要醒来的。”
是啊,梦总是要破的,我们都是要醒来的。
周榛生看着她原本平和的面孔之上的眼睫毛有微微晃动的趋势,认真的说,“暮色,你醒过来吧,如果这次你醒过来的话,从此以后,你的所有梦想,我都替你实现。”
“时光倒流也可以吗?”
暮色沙哑的声音响起来,周榛生惊喜的看着她,然后什么也不顾忌的用力抱住她。暮色虚弱的喘了一口气,可是却并没有推开那个拥抱。
暮色仰起头眼睛无神的看着天花板,一眨也不眨,过了一会儿,周榛生不好意思的松开她的手,暮色的声音轻轻的响起来,“阿榛,谢谢你唤我起来,如果今天没有醒过来,我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说完这话,就强撑着下床来,因为好几天没有下来走动的缘故,甫一下床,便觉得头晕目眩,若非周榛生迅速的扶起她,她一定会跌倒在地上。
在暮色和周榛生的强烈要求下,她得到医院的批准可以暂时出院,外面下了零星的小雨,分明是五月的天气,可是她却抱着手臂打了个冷颤,觉得寒冷似要深入骨髓一样。阿榛看到她这样,便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的肩膀上。暮色裹紧外套,打了出租车回到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