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出嫁以后第一次见唐万山。
唐万山手执笏板,一身朝服。多日不见,竟容光焕发。
唐万山一眼便看到了宫人簇拥而来的女儿,连忙辞了身旁的同僚迎上来,对她倒是客气了不少,&ldo;阿绯啊,在宫里过的还习惯吧?&rdo;
阿绯眼光微转,&ldo;爹觉得呢?&rdo;
唐万山双手微撮,&ldo;还是在怪爹?以后你就明白爹的苦心了。&rdo;
阿绯只是笑,苦心,怎么会不明白?
这时候殿门开了一条缝,御前太监从里面出来,老大人慌忙迎上去,&ldo;邵公公,圣人如何了?&rdo;邵公公与众大人们躬身,脸上笑呵呵的,&ldo;诸位大人,皇上大安。咱家传皇上口谕,今日早朝取消,有急奏可送往御书房。没事的话,就都散了吧。&rdo;
皇上无恙,社稷无恙,皇上无恙,朝中则无恙。其中不乏有人大松一口气,也有人落得几分失望藏在心里。
阿绯入了乾安殿,唐万山看着自己的女儿得以入殿,心里不是不骄傲。别看他现在身居丞相高位,身边的制衡却很多。太师逐渐不主政,可皇上还是喜欢找他拿主意。只要有太师掺和,他的话就成了过耳风。
权臣?他唐万山半辈子,不曾真正感受过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滋味。
他看着他紧闭的殿门,皇上的身体看来是要不行了,只待皇上归西新帝登基,他唐万山的女儿便是大晋的国母,女婿则是皇帝。他自己便是国仗,一朝天子一朝臣,到时候太师算什么?回家种田去吧。
阿绯入了乾安殿,殿内有重重屏障。里面极静,只能听见低低的说话声。穿过最后一重屏障,令阿绯没有料到的竟是禅机。
他居然也在。
显然禅机早就知道她要过来,正面遇着,他脸上没有半分的惊讶,反倒有礼有节地与她行一礼。阿绯面上微微一笑,&ldo;岳夫子有礼了。&rdo;
内里传出皇上与太师说话的声音。他们说什么,阿绯听不清。太子大概也在里面,偶尔也能听见他的应承。
阿绯与禅机站在一边,伺候的宫女太监站了一溜。纵然没有眼神的交流,却也能感受到身边人的呼吸与心跳。
禅机眸光微动,余光能看见阿绯窈窕的身姿。她在身侧,仿佛把他所有的感官都吸引走。耳中是她微微的呼吸,禅机依稀记得在石舫中的阿绯。她在他的压迫下喘着粗气妥协,那双流波的眼眸,含着委屈与薄怒,一呼一吸都叫他记忆深刻。
如果没有这些事多好,他可以带她远远地离开。他们可以去游山历水,也可以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盖几间房,或许还会有一群像她或者像自己的孩子。
太师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并肩站在一起的两人时明显一愣。
太师的目光扫过禅机,禅机喊了一声父亲。岳太师没有应,却看着阿绯行了君臣礼,&ldo;老臣见过太子妃。&rdo;那声太子妃,咬得格外清晰。
阿绯的心底咯噔一下。
&ldo;老太师快免礼。&rdo;
太师却道,&ldo;君君臣臣,这君臣之礼不能废,何来免礼一说。&rdo;转头便轻斥禅机,&ldo;君默,为人臣子,怎么可与太子妃并肩而立?&rdo;
阿绯的目光有些暗淡,倘若是唐万山这么说她定会反驳维护。可老太师是禅机的父亲,老太师一生刚正不阿,她只能说一句,&ldo;太师不必太在意这些虚礼。&rdo;
禅机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可这里并非是说话的地方,他只得稍稍退后,却并不会说父亲教训的是。
这种是非之地,太师不能再说什么,他看了禅机两眼便离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