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晚上冷,到了凌晨会更冷。到时候穿衣服是不够的,还得喝酒,&ldo;你就放开胆子喝,你是我契兄弟,我会有人看着你。&rdo;
这话从哥听着怎么那么别扭,但他也隐隐觉着这是阿大的好意。毕竟他来这段日子已经冻成狗了,他就琢磨着这不下雪的天怎么也能那么冷,冷到内裤里都跟着冷,好像冷风钻进内裤就不走了似的。
阿言被乌鸦领走了,阿大告诉从哥,乌鸦愿意收他,不过他还是继续端茶倒水,等到蝾螈节过了,他再正式做乌鸦的契弟。
从哥问,那拿谁搞活人祭。
阿大说从北坡寨借,北坡寨上回抓的俘虏用上了,这次挪过来杀。
从哥心里难受,他知道那些都是和他一样被派过来的小年轻。只是自己和阿言幸运,没有被选中。但另外的&ldo;从哥&rdo;和&ldo;阿言&rdo;就没有那么好命了。
往山顶走的路上,他又见到了自己的堂哥。堂哥来和阿大说话,又过去和乌鸦说话。堂哥从始至终没有看从哥一眼,好似真与他素不相识。
从哥不明白,堂哥明明也是和自己一样的人,为什么他就能随同乌鸦过去抓俘虏。堂哥是如何狠下心对自己人下手,又是如何忘掉在家乡的父老乡亲,安安分分地待在这里。
从哥困惑的事还有很多,但他什么都不敢问。
来到山顶之后,他见着一个巨大的岩石。那石头上用红色的朱砂绘制了图腾,有人,有动物,有火把,有各种各样的劳动工具。
当然最中间的还是一条巨大的蝾螈,蝾螈被人群和动物簇拥,仿佛一个至高无上的百兽之王。
岩石旁边被火光照亮,那朱砂图腾便更显狰狞。
苦山人绕城一个圈,无论男女都把外衣脱掉。男人又露出刺青的上半身,而女人则挽起袖子和裤腿,开始烧火烤碳。
有几个年纪大一些的拿着各种各样的乐器,乐器奇形怪状,除了鼓之外,从哥一个也不认识。
他们在靠近岩石的地方奏响音乐,那音乐是从哥被绑来的那一天,便隐隐约约听到过的旋律。
鼓点繁密,旋律起伏。女人把烤出的碳铺成一条轨道,男人便光着脚走上去,就着鼓点踩踏。
火光跃动,活人与岩壁上的画混为一体,难分你我。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图腾里的人群围绕的是一条蝾螈,而身边的人则只能绕着一块巨石。
阿大站在从哥的身边,不一会就有人将他带走。他重新坐上高高的架椅,被人抬起后,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村民。
一些孩子扛着像水缸一样大小的酒坛子从人群中走上前,从哥的鼻腔便瞬间溢满了浓烈的酒腥。
酒缸不下十座,同样排成了一个圈。
现在围绕巨石的就有三个同心圆,第一个圆是演奏乐器的人,第二个圆是十几座酒缸,第三个圆是不熄灭手中火把的女人,而最外围的圆则是如魑魅魍魉般赤膊的男人。
圆心是巨石,巨石旁站着一男一女。这两人戴着面具,面具上的动物难以辨识。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阿大便抬起手来。音乐和鼓点戛然而止,所有人抬头看向阿大。
时间大概持续了三秒,三秒里男人们就赤脚踩在烧红的碳上。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放眼望去,天上是黑的,山里是黑的,悬崖是黑的,湖泊是黑的,只有山顶这小小的一处是亮的,它静静地燃烧着,是天地间唯一一团穿透苍穹、撕裂黑夜的篝火。
第21章第21章
阿大的手扬在半空,手臂上的蝾螈图腾被火光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