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周律师,除了做刑事辩护,您再帮我干点儿经济律师的活儿呗?&rdo;
周仲文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答:&ldo;你先说什么事,我斟酌一下是否能做。&rdo;
&ldo;我在天津有家饭店,想把法人换成女朋友的名字,有难度吗?&rdo;
&ldo;那得看每年营业额有多少。&rdo;
严谨很快心算了一下:&ldo;正常的话,一年四千五百万到五千万吧。&rdo;
周仲文简直被这个数字惊到了。一个本来能言善辩出口成章的人,却嘴唇动了两下又静止了,好像是嘴唇摆错了形状而没有说成话。
他这个表情却被严谨敏锐地捕捉到了:&ldo;周律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对我来说,钱财就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所以一块钱和一万块钱的价值,在我这儿都是一样的。如果能把它们交给合适的人,那我就死也瞑目了。&rdo;
周仲文几乎愣住了。他以为严谨并不了解外面的事情,不知道如今网络上汹涌的民意,严惩凶手立即判死刑的呼声有多么高涨,但实际上,严谨仿佛对自己的处境和未来的命运了然于胸。他看了严谨半天,终于慢慢呼出一口气:&ldo;还没上庭,胜负尚未有结果,你用不着这么羞辱我的专业能力。&rdo;
严谨哈哈笑出声:&ldo;没有小瞧您的意思,我就是在做最坏的打算。到今天还能信我的人不多。除了家里人,您算一个,她算一个,我都在心里记着,不会忘了。&rdo;
周仲文摇摇头:&ldo;你女友,她叫什么名字?&rdo;
&ldo;季晓鸥。&rdo;
&ldo;什么?&rdo;周仲文吃了一惊,&ldo;她……她不是……不是那个你劫持的……&rdo;
&ldo;就是她。&rdo;
周仲文赶紧看看身边的警察,见他的注意力好像完全集中在报纸上,便压低了声音,尽量隐晦地问道:&ldo;你……真的要让她走到前面来?&rdo;
到底是律师,见多识广,他在一瞬间便理清了这件事的首尾,猜到严谨再次被捕前所谓劫持人质的真相。他是想提醒严谨,假如警察对季晓鸥疑似包庇逃犯的调查还未彻底结束,一旦坐实了两人的关系,岂不是对季晓鸥不利?
严谨完全明白他想说什么。此刻不宜多谈,他只能笑了笑:&ldo;我对不起她,我补偿她行不行啊?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对受害人进行补偿啊?&rdo;
周仲文低头想了一会儿,便不再说什么,打开手中的笔记本,一笔一画记下了那个名字。望着季晓鸥这三个字,他多少感到好奇。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坐在北京开往天津的城际列车上,季晓鸥把在保险柜里发现的那本册子一页页慢慢看完了。上次从天津回来,她去发廊修了个男孩子一样利索的短发,刘海和鬓角挑染出几缕葡萄紫,整个人愈发显得轻盈俏丽。身边的旅伴屡屡打量她,几次想搭讪,她却心无旁骛,看得专注而认真。
从那些内容来看,都像是严谨在心情不好时随手取过一片纸,然后在纸上随便涂抹两句的产物,只有最后一页是份正经写下的遗书,a4的白纸,字迹规规矩矩的,一个字一个字写得挺清楚。
1999年7月20日晴转多云风速东南4~5级
又到了写这种东西的时候。
集训前要写,执行任务前也要写,这几年前前后后大概写了有十几回了吧?
爸、妈:
虽然领导不许我们写遗书两个字,但这张纸要是到了你们手里,那就是遗书了。多想想我让你们生气的时候,就不会太伤心。大不了这辈子我先走,早死早投生,下辈子你们做我孩子,我来做你们父母,让我还这辈子欠你们的债。
严慎:
第77章
跟你承认一件事,小学二年级那年,你藏在床垫下的压岁钱,不是被耗子叼了,是被我拿走了,拿去请同学吃雪糕了。以后没哥罩着你,你那暴脾气收敛点儿,不然再没人为你出头打架。
二子、小幺:
都说做兄弟的有今生没来世,这辈子能遇到你们两个好兄弟也值了。其余的不必多说,你们都懂。奉献也好,牺牲也好,不过是为了一个信仰、一面旗帜、一段誓言。
敬礼!
严谨
季晓鸥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遗书,开始看得她差点儿笑出声,却在看完最后一句时,泪盈于睫。
她把脸转向窗外,飞快地抹掉睫毛上的水滴。她感谢严谨能把这些属于过去的记忆交给她,让她终有机会能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回放那段她没有参与过的青春岁月,那充满热血与激情的青春岁月。
车窗外的景物从眼前飞速掠过,路边的枝头已有零星的花苞绽开嫣红的内芯,迎春花柔软的枝条也泛出浓郁的绿色。北京漫长的冬季终于有了结束的迹象,春天的脚步渐行渐近。
中午到达天津车站,季晓鸥换了一辆出租车赶往塘沽。今天是她这个月内第二次来&ldo;三分之一&rdo;。过去的一个星期,她留在北京集中处理了一批私事。先是把自己的&ldo;似水流年&rdo;转给一个熟人承包。因为深知自己不是超人,对餐饮业又一窍不通,想做好&ldo;三分之一&rdo;只能全力以赴,她绝不可能再有余力同时打理美容店。辛苦三年才做得有模有样的事业不得不转手他人,虽然心如刀绞,她也只能暂时割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