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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第1页）

&ldo;仲达，你这话可有些托大了！纵然你智谋非凡、识量超群，但周某这排卦占卜之术却是先天奇学、玄门绝技，可以&lso;研几于心意初动之时，穷理于事物始生之处&rso;，对过去、现在、未来之事无不如观掌纹、&lso;明见千里&rso;！&rdo;周宣仰脸直视着他，用手掌抚摸了一下排书桌上的那三枚铜铢，脸上流露出一缕傲然之色来，&ldo;你有何难题，只管道来，周某必能一测即中！&rdo;

司马懿听罢，只是呵呵一笑，也不言声，就转身慢慢走到了学堂的门口边，右脚跨出缓缓抬起，悬在那门槛上空停了下来，然后回头朝着周宣问道：&ldo;周君，此刻请你排卦测算一下‐‐懿眼下这情形究竟是要进这个门，还是出这个门呢？&rdo;

&ldo;这……这个……&rdo;周宣见他这般举动，顿时傻了眼：倘若说他是&ldo;出&rdo;罢，他右脚悬空往内一收，便成了&ldo;进&rdo;；倘若说他是&ldo;进&rdo;罢，他右脚悬空往外一踏，便又成了&ldo;出&rdo;！此刻周宣纵是精通奇门算卦之术，面对书案上的三枚卦钱也是无从下手，张口结舌地说道&ldo;你……你……你耍刁！&rdo;

&ldo;怎么样？周君‐‐你这周易测卦占卜之术，今日碰到懿的这个问题，也是束手无策了罢？&rdo;司马懿瞧着周宣一脸的窘相，脸上不由得浮起了一片浓浓的得意之色。他仰天哈哈一笑，自语道：&ldo;吾之智略犹如万斛泉源，不择地而出，在平地滔滔汩汩，虽一日千里亦无难。及其与时势推移，千变万化而鬼神莫测。所可知者：能行于所当行，能止于所当止，操之于己一念之际，如此而已！&rdo;

众位同学一听，顿时纷纷鼓掌喝彩起来。周宣羞得满脸通红，一个劲儿地摇头苦笑又不敢多言。

&ldo;且慢！&rdo;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蓦然响起。司马懿和同学们循声回头一看，却见管宁先生不知何时已然坐到了方竹榻上，正目光炯炯地向这边看着。

他凝视着司马懿，伸手握笔在面前乌木案几上一张宣纸上面写了一个大字，缓缓说道：&ldo;司马仲达，你眼下这动作又有何难测的？你且瞧一瞧为师写的这个字儿……&rdo;

柯灵将那张宣纸拿到司马懿眼前一亮‐‐那上面赫然写着一个遒劲非凡的大字：&ldo;卡&rdo;！

一见此字，司马懿大惊失色，急忙收回右腿，扑通一声，远远地向师父拜了下来。

&ldo;司马仲达，你且告诉为师：先贤仓颉造字之时，这个&lso;卡&rso;字的意思究竟是想让它&lso;上&rso;还是想让它&lso;下&rso;呢？&rdo;

&ldo;师父……师父，徒儿……徒儿……&rdo;

&ldo;你刚才抬腿悬空，正是这&lso;不上不下&rso;之状，可见这&lso;卡&rso;字儿便是你那问题的答案了。一念之傲、以智自矜、炫才于众，终究会在紧要关头&lso;卡&rso;住，不上不下、不成不败、不圣不俗，旁人一眼而觑破，又何须卜卦？&rdo;

&ldo;师……师父，徒儿知错了……&rdo;

司马懿伏在地上连连叩头认错。同学们见师父此番言动来得十分严厉，也一个个慌忙伏地为司马懿求情：&ldo;仲达师兄既已知错，还请师父息怒。&rdo;

管宁右手一摆，止住了下面诸位弟子的劝说求情，缓缓闭上双眼，冷冷说道：&ldo;司马仲达，你心中妄生技痒之念，只怕已是不甘于在我这紫渊学苑里清修苦行了。罢了，罢了。俗谚有云：&lso;天下无不散之筵席&rso;。你已在我灵龙谷中待了整整四年，也到了出山的时候了……&rdo;

&ldo;师父！师……师父……&rdo;司马懿一听，如遭五雷轰顶，顿时面无人色，慌忙哽咽着悲呼道，&ldo;徒儿请……请您收回成命……&rdo;

管宁却不再答话，身形一起，竟自离榻而去。

夜已经很深很深了。

冰冷的青石地板上，一动不动地跪着司马懿。他从中午时分起，就一直如同石像般跪在管宁精舍门外的石台阶前，静静地等待着。

&ldo;师兄‐‐&rdo;方莹也一直站在他的身后陪他等着，一再劝他，&ldo;你不要再在这里等了，师父今夜是不会再见你的了。你还是先回宿舍好好休息罢。&rdo;

司马懿紧咬着双唇，默默地摇了摇头，仍然跪在原地不愿起身。

正在这时，天边月色渐暗，浓浓的阴云从四面八方缓缓地涌过来。

&ldo;哎呀！要下雨了呐！&rdo;方莹感到月色似乎暗了下来，仰头一看，不由得失声惊呼。

司马懿就像聋了一般，依然挺身跪着，对周围的一切不闻不问。

猝然，四下里狂风乍起，呼的一响，一蓬尘沙扫过司马懿的面庞，迷住了他的双眼。方莹嘤咛一声，竟是急忙俯身过来，挡在了他的身侧，同时伸手替他擦去了沾在眼睫毛上的那些沙粒！

这是司马懿第一次和方莹如此贴近‐‐他感到方莹的手掌温润如玉，在自己面目轻轻拭过之际，竟仿佛在颊边留下了一缕莫名的淡淡幽香！‐‐这缕幽香，让他一下联想起了那日在董卓的绿竹亭中救貂蝉时肌肤相触之际她身上的那淡淡体香！

司马懿心神微微一荡，恍惚间惊醒过来，急忙伸手把方莹向外轻轻一推，疾声道：&ldo;莹弟！天要下雨了！你休要管我，快去避雨罢！&rdo;

&ldo;司马兄若不起身避雨，我也绝不会去避雨！&rdo;方莹的双眸亮亮地注视着他，语气里带着一丝坚定与果决！司马懿唉了一声，急忙扭头喊来牛金和林巧儿，吩咐道：&ldo;你俩还不快把莹弟架开去？懿跪在这里，是向师父秉诚思过自省的，莹弟可用不着在这里陪着懿一道受苦！&rdo;

牛金和林巧儿闻言，便急忙过来要拉起方莹离开。正在他们推推拉拉之时，天边咔嚓一个霹雳雷凌空炸响，黄豆般大的雨点儿噼里啪啦地打将下来！

就在这骤雨暴降的一刹那，精舍的木门吱呀一声轻轻开了。柯灵疾步走了出来，下阶便来扶司马懿，道：&ldo;司马兄，师父让你进舍。方莹、牛金，你们且退下去罢。&rdo;

&ldo;师父终于肯见我了？&rdo;司马懿面露惊喜之色，也顾不得身上衣襟湿淋淋的，飞快起身迈步欲进精舍。柯灵在他走近门槛边时，在身后忽一伸手将他拉住。司马懿愕然回头，却见柯灵脱下身上青衣递了过来：&ldo;司马兄，小弟这衣服是干的，你且换了穿上再去见师父罢！&rdo;

司马懿眼眶一热，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将柯灵伸来的手掌紧紧一握，便脱去湿漉漉的长衫，换上柯灵的青衣，径自入舍而去。柯灵却没有和往常一样跟着进来，而是站在精舍檐下替他轻轻关上了木门。他回过眼来，望着天际那哗哗而降的密密雨幕，不知为何，竟深深地叹出一口气来！

精舍里的榻床之上，管宁一如平日般手执那羊脂玉柄拂尘，盘腿而坐，双目似闭非闭，状若入定。

&ldo;师父……&rdo;司马懿急忙在他榻前伏身下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