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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第1页）

曹丕听到他俩这般说来，脸上这才流露出了一股由衷的兴奋之情。他大袖一摆，端正了身形，展颜笑道：&ldo;朕也是儒门出身的天之骄子，岂不懂得荀子&lso;爱民而安，好士而荣&rso;的至理名箴？陈爱卿、司马爱卿，朕还知道你们一直在为筹措南征军饷而暗暗焦急。你们放心，朕已经亲自给你们筹到了数十万石军粮，不久便会拨到太仓里来的。&rdo;

陈群和司马懿一听，不禁面面相觑：这位陛下还当真有些门道，他能从哪里一下就筹措得到数十万石军粮？……

偏殿中静了片刻，曹丕又从御案上拿起厚厚一叠奏折来，握在掌中，眉头微皱，神色凝重，徐徐开口而道：&ldo;对了，还有一件棘手之事，朕须得与二位爱卿商议一下。御史台那边，华歆大夫递来了一班监察御史的联名弹劾表，他们弹劾的竟是太尉贾诩‐‐认为是贾太尉失职失德而导致河南天降蝗灾、凉州出现&lso;青虹贯日&rso;之凶象的，所以，贾太尉应该引咎辞职……&rdo;

司马懿二人听了，都是暗吃一惊：按照前朝制度，&ldo;三公&rdo;之位虽隆，但若逢&ldo;天、地、人&rdo;出现灾异之象，则必当代君受过、引咎辞职。而且，这种因灾异而策免&ldo;三公&rdo;之制，还有一种特定的对应关系：太尉之职掌天，所以若有天变、天旱、日食、蝗灾等灾异，太尉则必被退职；司空之职主地，所以若有地震、山崩、洪水等灾异，司空则必被退职；司徒之职涉及人事，所以若有瘟疫、妖异、民变等灾象，司徒则必被退职。而此番御史大夫华歆，很显然就是根据这一制度惯例来纠集手下联名弹劾贾诩的。

&ldo;……两位爱卿亦是通晓典章礼法之宿儒，朕对华大夫和诸位御史的这些弹劾表当如何处置，不如二位有何建议？&rdo;曹丕双目缓缓抬起，亮若闪电地正视着他俩。

司马懿侧眼瞟了瞟坐在自己左侧的陈群。陈群身为尚书令，依照官秩顺序，他自然是应当先行回答这一问题的。他双眉一垂，敛色而道：&ldo;这个……启奏陛下：以天降蝗灾、&lso;青虹贯日&rso;之凶象而归咎策免当朝太尉，似乎乃是古之典制，本不该违逆。但是贾太尉又于我大魏有辅国翼戴之不朽功勋，仿佛亦可法外加恩、不可轻斥……这实在是左右为难之事，微臣也不敢妄议。&rdo;他口头这么说道，其实心里是清楚的：御史大夫华歆一向不服贾诩以西凉寒士之身而位居其上，总是怀有&ldo;拉他下马，取而代之&rdo;的阴晦私意，如今终于逮到了&ldo;天降蝗灾&rdo;&ldo;青虹贯日&rdo;机会，他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了‐‐华歆为人之执拗横蛮、狂妄自大，陈群也是晓得的，也不好前去招惹。而且陈群素来喜好&ldo;浮光游移&rdo;，不愿得罪朝中任何一方‐‐他身处华、贾交争之际，却仍是和往常一样抽身而出、站到彼岸，不去趟那一蹚浑水。

&ldo;那么，司马爱卿，你的意见呢？&rdo;曹丕将灼灼的目光缓缓投射向了司马懿。

司马懿猛一咬牙，双袖一拱，面色一正，郑重答道：&ldo;陛下，请恕微臣直言：微臣毫不赞成华大夫和诸位御史的这般做法！溯本究源，因天地灾异而归咎策免三公之制，本就是前汉庸主成帝刘骜之时，为避君之谬而归咎于臣的鄙陋之举，如同&lso;掩耳盗铃&rso;&lso;讳疾忌医&rso;，不足为法。如今陛下德比尧舜、应天受命、吏治焕然、四海澄清，更当革故鼎新、建纲立纪以垂范万世！

&ldo;陛下您不是念念以一代圣君汉文帝为楷模吗？汉文帝曾言：&lso;天生万民而为之置君以养治之。人主不德、布政不均，则天示之灾，以戒不治。&rso;而上古大帝商汤当年为民祈雨之时亦曾有言：&lso;余一人有罪而勿及万夫，万夫有罪而在余一人，勿因一人之不敏而使上苍鬼神殃民之命。&rso;陛下何不依汉文帝、商汤君之箴言而革除弊制、毅然行之？届时，天下臣民将无不心悦诚服！&rdo;

曹丕听了，静静地坐在那里，脸色忽明忽暗，半晌没有吭声。

司马懿知道要曹丕这样一个虚荣心极重的人像汉文帝那样&ldo;归咎于己而勿移于人&rdo;，实在是有些困难，但因一时蝗灾与&ldo;青虹贯日&rdo;之天象便策免责退贾诩，又实在是有失公允，他只得硬起头皮继续苦口婆心地向曹丕奏道：&ldo;陛下……因灾异而策免责退&lso;三公&rso;，此例不可妄开啊！天地之灾时有发生，谁能销之无余？商汤之世尚有大旱之灾，又何况今日之世乎？贾太尉今日被免，难保钟司徒、王司空等人他日亦不会被免……可是，他们都是在当年东宫立嗣之争中全力拥戴您的元老重臣啊！您岂会忍心借着缥缈幽远之灾异邪说便将他们驱出庙堂？此举实乃令亲者痛而仇者快啊！真不知孙权、刘备他们若是闻知贾太尉被免职退位一事该会何等地狂喜雀跃！况且南征之役若兴，京都后方却无贾太尉、钟司徒、王司空等元老重臣坐镇抚定，陛下难免会有后顾之忧啊……&rdo;

听到这里，陈群也不得不为之慨然动容了：&ldo;陛下，听了司马仆射一席话，微臣甚是折服。关于因一时天灾责退贾太尉一事，确是失之于苛，有请陛下三思啊。&rdo;

曹丕默然良久，终于缓缓开口而道：&ldo;唔……既然二位爱卿都为我大魏基业永固而如此忧深思远，朕又岂会顾惜区区颜面乎？待会儿下来后，朕会降下亲笔手诏给御史台那边的&lso;灾异之作，以谴元首，而归过股肱，岂禹、汤罪己之义乎？其令百官各虔厥职，后有天地之眚（shěng，灾异），勿复劾三公。&rso;两位爱卿以为如何？&rdo;

司马懿与陈群齐齐在座席上叩下头来，以额触地，久久不起，恭然赞道：&ldo;陛下&lso;见善如在已，从谏若顺流&rso;，实乃圣明仁慈之君，臣等敬服。&rdo;

曹丕脸上的笑意一现即隐，双眉微微一蹙：&ldo;不过，华大夫那个人，最是喜欢固执己见的了，他若是一时赌起气来，只怕也有些难办……&rdo;

司马懿这时方才仰起头来看着曹丕，款款答道：&ldo;陛下，依微臣之见：华大夫此人亦并非如陛下所言，就真的胆敢圣谕面前妄加违逆，他素与司隶校尉董昭大人交好，您可派董大人前去他处代君宣诏，他自然就不会当场失态发作了。

&ldo;其实，华大夫也是如俗谚所讲的&lso;走到哪座山，就唱哪支歌&rso;的圆通之士，您若真是担心他会一味蛮闹，不如将他平调到司徒之职，与钟大人调换一下位置瞧一瞧：微臣保证他日后必定再也对此无话可说……&rdo;

曹丕听完之后，眉头不禁徐徐舒展开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第3卷赤壁暗战，司马懿阴了曹操一把第26章埋首庶务，笼络人心第188节谁才能坐得稳这江山？

洛阳城东的董卓太师府邸旧址之上，正是朝廷为贾诩建的太尉府。

其实，朝廷里那些由汉入魏的世家豪族们，对出身孤寒、深居简出、私交甚窄的贾诩是相当疏远与排斥的。否则，他是不会被工部安排到董卓府邸旧址上建宅立户的。其他几位与他平级的公卿重臣们的府邸选址是多么体面啊：御史大夫华歆是在汉末鸿儒荀爽的司空府遗址上建房起屋的，司徒钟繇是在汉末大贤皇甫嵩的征西将军府遗址上起建院宅的，司空王朗也是在王允的司徒府遗址上重修宅第的‐‐而贵为三公之首的贾诩太尉却被定在董卓的太师府旧址上起造房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