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雅真一抽一噎地答道:“妈妈在楼上睡觉……我没敢叫她……”
一间医院里,干妈在五楼,干爸在一楼,这对恩爱了一辈子的夫妻却因为老天的不仁,再也不能见面。
“真真,干妈现在身体不好,不能承受大的刺激。”秦笙严肃地叮嘱道:“干爸的事情,你绝对要管住嘴巴,不许让干妈知道。”
“嗯。”韩雅真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爸爸去世,妈妈重病,她已经把秦笙当成了自己的依靠。
秦笙坐在床前,望着干妈枯槁的容颜,心里翻腾着巨浪。
干妈是肺癌晚期,并伴随着多发性骨转移,身上疼的时候整宿都睡不着觉,睡眠对她而言弥足珍贵。即便这会儿是医生给她打了止痛针,她睡着的时候依然痛苦地皱着眉头。
秦笙轻轻握住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已经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癌症是一种极其可怕的病魔,它击垮的不仅是人的身体,更是人的意志。
干妈从前是高中语文老师,平时总是化着得宜的淡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而现在她的皮肤已经黯淡无光,头发也为了照料方便剪成了齐耳的短发,早已看不出当年文静秀雅的模样。
秦笙眼眶有些发热,胸口像堵了一团棉花似的,她想逃出病房,可是身旁还有一个等着她照顾的真真,她只能假装坚强。
她伸手替干妈将耳发捋在耳后,带着韩雅真悄悄退出病房:“真真,放高利贷的人呢?”
韩雅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爸爸是被保安发现的,他们没来医院。”
放高利贷、恶意伤人还逃逸。秦笙死死咬住嘴唇,心里的恨意像一把火,反复灼烧着她的心:“干爸的手机呢?给我看看。”
“哦。”韩雅真乖巧地递上手机。
秦笙翻了翻,果然在通话记录里翻到了高利贷的联系方式。
“嘟——”电话通了,很快有人接起。
“喂,老韩?”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还不知道干爸去世的事情,语气嚣张无赖:“今天的医药费就从你欠的钱里减啊,别说我不大方,给你减一万块。”
“哎,我好人做到底,再给你宽限一天的时间,明天晚上必须把钱拿出来啊!不然我就把你女儿拉去卖肉了!”
秦笙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老韩已经死了。”
“什么?”对面的人没有想到自己随手一推,就把人弄死了,吓了一跳:“我说,你别以为装死就不用还钱了。你是他女儿吧?父债子偿的老话听过吧?这钱你爸不还,就得你还,别想抵赖!”
“他真的死了。”
“……喂,先说清楚啊!”那人立刻跳起来撇清自己:“我可没动他,他死是他自己的事,别赖我!”
秦笙死死掐着掌心,淡淡道:“已经报警了,是不是你,事实说了算。”她从牙缝中狠狠挤出几个字来:“杀人是要偿命的。”
挂断电话之后,秦笙胡乱抓了抓头发,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从钱包里掏出一百块递给韩雅真,道:“真真,困了吧?这里有我守着,你先回去睡觉吧。”
韩雅真摇了摇头:“笙笙姐,我不想回家……我和你一起守着妈妈吧。”
“听话。”秦笙摸了摸韩雅真眼下的黛青,提着唇角温柔哄道:“你都快成大熊猫了,还不好好睡觉,难道连我都不放心吗?”
“笙笙姐,你别生气,”韩雅真拉着秦笙的袖子摇了摇:“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低垂着头道:“爸爸刚走……妈妈又生病住院,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我……我害怕……”
眼前的少女才十八岁,本应该是像花朵一般美好的年纪,却经历重重打击,任谁都会害怕吧?秦笙叹了一口气,伸手把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笙姐在呢。”
秦笙和韩雅真挤在医院狭窄的病床上,像两只暴风雨中的小兽紧紧拥抱在一起,互相汲取着安慰。
韩雅真大概累得狠了,很快就发出轻微的鼾声。
秦笙替她把头发捞到脑后,露出口鼻,这才靠在枕头上等待睡意。
可是她根本睡不着,脑袋里翻来覆去都是干爸枯木般单薄的身影,思绪像无根的野草一样四处乱飘。
几个月前,她得知干妈生病的消息的时候,干爸已经把房子卖掉了,和真真一起挤在医院附近的小单间里。他每天白天上班,晚上做家教,把自己熬成了一把骨头。
那个时候,周培奎仗着自己认识各剧组的演员导演,正疯狂地封杀她。她接不到戏,只能跟着文文做些车模一类的兼职勉强维持生计,根本没办法帮干爸分担经济压力。
后来经从前的同学介绍,她好不容易拿到一个开价一万的裸替工作,到了片场才发现裸替对象是何婉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