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太平溪,韩大狗心里突然有一种颤栗。
韩大狗怀揣着颤栗的感觉,混迹于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韩大狗好象置身在一个繁华的都市里。韩大狗和肖亚中在这些景色中行走。韩大狗对这些景致既熟悉又陌生。他最熟悉的是那些巷子里流荡着江水的鱼腥味,还有那些操腔操调的乡人,说话的声调。韩大狗好久没有置身这样一种地地道道的乡音里了。有时,一个男声他以为就是爷爷韩振武在放声跟谁说话。有时,一个女声他又仿佛觉得就是那令他时时刻刻痴心迷意的望水芳在叫他。他甚至觉得,她就在自己的耳旁,他连她的气息都感觉到了。
韩大狗踏着这卵石铺成的街道,心里老觉得是走在故乡小镇太平溪的街道上。他觉得自己的腿脚绵绵的,心慌慌的,一时有些六神无主。
韩大狗一直走到三斗坪街道的尽头,韩大狗走到三斗坪街道的尽头才立住脚,然后,用那双迷茫的眼睛望着河的上方。
肖亚中知道那迷茫的河上方是伍婿庙。
肖亚中也站在那儿一声不吭。肖亚中看到韩大狗的眼眶上漫上一层水雾,还看到韩大狗眼睛上的水雾,在阳光里生出煜煜的光芒。
韩大狗借口从石令牌赶到三斗坪的目的,就是想站在三斗坪街道的尽头,朝伍婿庙看上一眼。那个方向就代表他的爷爷韩振武,代表他的媳妇望水芳,代表他爹他妈所埋葬的地方。
韩大狗就那么站着,像以前爬在柿子树上看远处一样,他看到伍婿庙那块天空中飘着的白云。他还看到那云下面的山和土,以及树木都是黄黄的一片。他还看到江水从那庙前的坊上奔流而来,一直流到自己的脚下。
他还看到爷爷站在老屋的山头,自言自语地地沉吟。他还看到他的媳女望水芳在那片草地上放羊的情形。
韩大狗看到了这些之后想,要不是打这仗,他和望水芳早就成亲了,正过着安逸的日子哩。现在,韩大狗从内心深处,渴望过上那种安逸的日子。
048情歌对唱
韩大狗从三斗坪回来后,就一声不吭。韩大狗来到学校外面的田垄上,看着那些耙了一遍又一遍的水田,再爬到那块秧苗田里看了看。然后韩大狗回去带上了所有的兵,来到田里。那些农民出生的兵,知道他们的团长现在想干什么。就一起下到田里,一场无声无息的农活,便在这些兵手里弥漫开去。
肖亚中说:&ldo;栽秧没有栽秧鼓,唱唱山歌也行嘛。韩团长的情歌可是祖传的,领个头,让兄弟们过过耳朵瘾。&rdo;
韩大狗想想,好久没听爷爷唱山歌了,自己从声带到身体也都变成了真正的男人了。可自从变声以后,自己还没正经地唱一回呢,今天就是出丑也来一回。
韩大狗就哼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声音竟又宽又厚,就像那伍婿庙前的泥土。韩大狗有了唱歌的欲望。
在韩大狗唱情歌之前,石令牌静了下来。
韩大狗感到石令牌安静得可以听见风从脸上划过的声音。韩大狗的心神也感到前所未有的纯净。他的耳朵也在这一刻静了下来。他简直难以想象,自己在战场上那种对声音熟视无睹的状态,是怎么产生出来的。他不知道这种状态的力量究竟来自何处。就是在这种心灵里,那些爷爷曾经长久地、不经意地唱过的情歌,在韩大狗的心胸里汇成一种声音的河流,流淌出来:
姐儿住在花草坪,
身穿花衣花围裙。
脚穿花鞋走花路,
手拿花扇扇花人,
花上加花爱死人。
姐儿住在对门岩,
时时望见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