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儿点点头,轻轻道:&ldo;咱们做奴婢的,在主子眼里都不过是个物件,好用时就用,不好用时就随意丢开。&rdo;说到这里,她忽想起一事,伸手去揉向嫂子的膝盖,&ldo;我记得您的老寒腿一直没好,昨儿夜里又跪了半天,这会儿疼不?我给您揉揉。&rdo;
她的手一触及膝盖,向嫂子就嘶得一声轻响,恨声骂道:&ldo;这对母女都是一路货色,从不把奴才当人看!我们家一辈子替她们卖命,我男人还是受了牵连被活活打死的,到我婆婆咽气,太夫人都没给我们母子一个交代,只叫我们继续苦哈哈的当差!呸!&rdo;
&ldo;好了,过去的就过去了,咱们赶紧离开京城,找个清静地方住下。&rdo;玲儿道,&ldo;有这些银子在,咱们总不愁过日子的。&rdo;
向嫂子笑道:&ldo;正是正是。&rdo;忽又忧心道:&ldo;庆昌公主会放过咱们么?不会又改主意了罢。&rdo;
玲儿展颜一笑:&ldo;这次的事,若没公主默许,你以为严姨娘能自作主张么。&rdo;
向嫂子一惊:&ldo;难道,是公主要收拾七姑娘?&rdo;
&ldo;若奶奶好好的,公主未必不能容她。&rdo;玲儿冷冷道,&ldo;偏奶奶一个劲儿撺掇三爷忤逆母亲,很早前公主就不想要这个媳妇了。不过后来太夫人死了,因不愿叫外头说公主府见风使舵,畏惧顾家权势,反而不好顷刻动手,才又拖了这许多年。&rdo;
&ldo;好孩子,你真是个聪明的!&rdo;向嫂子大喜,搂着玲儿道,&ldo;以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rdo;
玲儿最会做小伏低,满脸感激:&ldo;我比青弟还大了两岁,承蒙您不嫌弃,以后我一定好好侍奉……侍奉……&rdo;她脸红如赤,羞涩不已。
向嫂子笑眯眯道:&ldo;你叫我什么。&rdo;
若是以前还在顾府吃香喝辣,她是定瞧不上玲儿做儿媳的,可这几年落魄,做生意被骗,卖苦力被欺侮,过了一段衣食不济的日子,她才惊觉家里非得有个能干的媳妇不可。
像玲儿这样,既聪明本事,又死心塌地喜欢自己儿子,无亲无故,除了自家还能靠谁去,且她年纪又大了,只有怕男人不要她的份儿,更会加倍恭敬自己。
玲儿静静瞧着向嫂子得意的神色,心中微微而笑,脸上却羞如二八少女,温顺道:&ldo;我以后一定好好侍奉娘。&rdo;
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一个有力气,肯听话的丈夫,一个不算难伺候的婆婆,她就不信,自己会过不好。
番外五二月雪
已介二月初春,莫名一股倒春寒袭来,森森寒气好似一面玻璃罩子生生盖在京城上空,明明日头还在当头,寒意却依旧从脚底往上渗。贺奶奶站在门口望向天际,跺跺脚甩脱寒意,吩咐婆子赶紧去烧地龙,&ldo;哥儿姐儿们的屋子里再多烧两个熏笼,叫丫头们都瞧着,仔细着凉了。&rdo;想了想,又多吩咐一句,&ldo;那边也是,别叫冷着病着,又折腾幺蛾子了。&rdo;
那婆子笑着答应,又夸了几句主母仁德云云,方才下去,这时一个比甲束身打扮的媳妇子兴冲冲跑到廊下,笑着朝屋里回道:&ldo;回奶奶,马房的老安叔赶早一步回来,说老爷已到城门口了,只等将几车药货卸到铺子里就回。&rdo;
贺奶奶面露欣喜:&ldo;这回出远门倒回得快,去,跟哥儿姐儿们说爹要回来了,快把往日练的那些字儿画儿呀的拿出来,叫老爷瞧了高兴高兴。&rdo;
那媳妇子很是伶俐,笑着应声下去。
远行的男人要回来,贺奶奶自是一阵忙活,先预备几大桶热水,纾困解乏的药糙泡浴,干净的里衣和罩袍,将炕铺热热地烧起来,想着这时辰他定还未用午饭,便又叫厨上备几个男人爱吃的菜,孩子们蹦蹦跳跳地来了,就先叫里屋炕上等着……
团团忙了半天,眼看已至傍晚,门外奔来一个满头大汗的婆子,脸上又恼怒又鄙夷,嘴里道:&ldo;奶奶,老爷回来了,可那不消停的又闹上了!叫个小丫头在门口堵着呢,一见了老爷就又哭又嚎地叫去瞧瞧,说什么曹姨娘快病死了!&rdo;
这种把戏那边也不是头一回耍了,贺奶奶本懒得理睬,反正丈夫也不待见那边的,可此时眼见一双儿女都眼巴巴等着父亲回来,她不由得怒从心头起。
贺奶奶娘家是行伍人家,她自小跟着父兄耳濡目染,养出一副刀剑般bào烈的脾气,当下不发二话,转身就往门外大步走去,跨出门槛时还大力甩了下,厚厚的夹棉锦缎帘子甩在门框上,发出一声沉沉的&lso;砰&rso;。
贺宅小小巧巧的,统共只三进半,不过几步路贺奶奶就走到西厢小院,不待院中仆妇传报,她就大步流星地一脚踏进屋里,刚将里屋的帘子掀开一半,只见一个素色亵衣打扮的女子半靠在chuáng榻上,胸口半敞着,露出半圆粉嫩嫩的胸脯,衬着一抹滟滟的水红肚兜。
曹姨娘形容楚楚,鬓发凌乱,一手抚着自己的胸,一手紧紧拉着chuáng边的男子,哀哀道:&ldo;表哥,表哥,你好狠的心,这些日子来竟没来瞧我一眼……&rdo;
男子一身风尘仆仆,声音里也带着疲惫:&ldo;我外出办货去了,如何来瞧你。&rdo;
曹姨娘一双泪眼汪汪盯在男子身上,声音愈发娇柔:&ldo;那之前呢,若非我厚着脸皮,表哥怕是连瞧都不愿瞧我一眼罢!便是我死了,怕都没人知道!&rdo;
男子一手扣在她脉门上,心不在焉道:&ldo;你身子没什么不妥的,有些郁结,开些发散的药就是了。&rdo;死不死的,这些年来他也听得多了,早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