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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第1页）

&ldo;听说有位令弟……与……他在……家……&rdo;

&ldo;维德吗?他住在学校里，要星期六才回来。&rdo;

&ldo;家里可有贼的踪迹?&rdo;

&ldo;根本没有贼!门户关得好好的。&rdo;

&ldo;叫捉贼的是哪一家?&rdo;

&ldo;不知道，后来也没有听见谁家贼偷。&rdo;

平帆阖上眼睛，像睡去一般。

&ldo;那只表有多少大小?&rdo;

振东向他瞪一眼，仿佛说：即使是小表，也不致会吞下肚去。

&ldo;形状大小，活是一只桐乡槜李，上有一个小金弯柄，周身的溜滚圆，外面是紫色的珐琅，打开来有指顶大一个表面，白底蓝字，12这个字是大红色的。玻璃外面有圈金的瓜轮花纹，一切机件就在这花纹上，阖上圆盖，不像是只表。八、九年前，女人还不兴在大衣上挂表，所以这只表的式样很特别，亨达利修钟表的人也说不曾见过这种表呢!&rdo;

&ldo;他房内你可曾细细找过?&rdo;

振东犹豫不答。平帆立即说：&ldo;严先生或许要想：这些问题是侦查表才用得到，现在的目的是为病，不必注意这些。不过鄙人以为当时也许他瞧见什么，否则，别人叫&lso;捉贼&rso;，为什么要他走出来?&rdo;

&ldo;他发疯之后，我们立即送他到医院里。他的房间里，我和内人都细细找过，其他的书画、古玩全在，唯独不见这只表。&rdo;

&ldo;后来，他比较清醒的时候，可曾提起那只表?&rdo;

&ldo;病过之后，一切记忆力都丧失。&rdo;

&ldo;我可以上去看看他吗?&rdo;

&ldo;啊，好，不过他不大理睬人。&rdo;

平帆随着振东走过甬道，就是楼梯，半楼梯亭子间是振东的女儿珍珍和一个女佣人睡，二楼正房，振东夫妇作为卧室，后面小间，给一个新生的婴儿和奶娘住。三楼亭子间锁着，从二楼到三楼有十三级扶梯，走上扶梯，式样完全与二层一般，一条甬道，一间浴室，一间后房‐‐门上加锁，正间就是颀斋的卧室，房门上镶着块大的麻花玻璃。

甬道里黑黢黢地，白天和黑夜差不了多少，人走在甬道里，随着脚步有一阵空虚的回声，如同后面蹑随人。墙壁上挂着一条条蜘蛛丝和尘须，垂柳似的飘摇。浴室里奔出一只老鼠，并不避人地向晒台方面窜去。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ldo;嘘嘘&rdo;使人寒毛直竖。

振东把门球一捩，推进去，就有阵扑鼻的香灰气和老人味。

室内烟气缭绕，光线很弱。沿街一排六扇短窗，悬着黑色防空窗帘，像有十年不掸灰，窗帘上蒙着波浪形的黄灰。一进门口有一个老式的红木衣架，挂着许多单、夹、棉等袍子。墙西面是一张半床，与那扇门正是东半球与西半球的遥遥相对。沿窗有靠椅和茶几、写字台‐‐不若二层楼有洋台，倘使用只小梯，可以通东面的邻家。墙东面是一口大红木书架，堆着许多：《前汉书》《后汉书》《石林奏议》《金石书画录》……厚厚盖着黄尘，正像新娘面上披的白纱，使人有隐约欣赏，格外娇艳的姿态。

正中是一只大红木八仙桌，供着一个六臂狰狞的古铜藏佛，台上散摆着玉佛、玉牌、钟、鼎、尺页、手卷，强上挂着一幅罗道子的朱笔钟进士‐‐冬季悬钟馗不是应景，序是辟邪。桌边有只落地大香炉，三支香正在袅袅娜娜地缭绕空际。香炉边有个削瘦拱背的人，向偶像不停的叩头。

在世界文明的今日，膜拜偶像，似乎是愚昧的举动。不过这种膜拜，是有形的，偶像是有质的，可惜许多知识阶级，也会崇拜无质的偶像，那才可叹呢!

振东等他拜号好之后才叫：&ldo;爸爸，今天午饭吃过了么?&rdo;

&ldo;呵，呵……&rdo;这种回答不能确定他是&ldo;是&rdo;，或是&ldo;否&rdo;。

老人削瘦的脸孔很惨白，颧骨高高地耸着，胡须略带灰白，眼睛向外突出，光彩很迟钝，稀稀拉拉的灰头发半披在脸孔上。他看见平帆进来，也不招呼，似乎一切都与他糊然无关，只一眼不瞬地望着他们。振东与平帆坐到窗边靠椅上。

三个人大家不动不言的坐着，突然，那病人侧着头，蹬住眼，像听见什么。

&ldo;喏，喏，鬼!鬼!贼!贼!&rdo;

他满面惊慌，手指颤抖，指着天花板，又指指房门。

平帆随着他的手指，只见天花板上光溜溜的泥顶，裂缝也没有一条，连老鼠头也钻不出，哪里可以躲贼?不过当一个暗沉的冬天下午，在黑暗战退光明的屋子里，一阵阵烟气缭绕，对面是这样一个半人半鬼的病者，不由得不使人觉得毛发直竖。

振东轻轻地向平帆说：&ldo;我们下去吧。&rdo;

平帆默然随着振东出来，指着锁好的后房间：&ldo;这里没人住?&rdo;

&ldo;没人住，专门堆积杂物的。&rdo;

平帆走进浴室，暗沉沉没有一丝阳光，捩开电灯，那盏五支光的灯泡上满布着许多尘灰和蛛丝，所以格外昏沉沉，暗测测。浴室里空洞洞，什么也没有。平帆咳一下，里面&ldo;嗡&rdo;一声回响。平帆退出浴室，捩开甬道里的灯，看见屋顶上有一方块洞门，中间是一块刷白粉的板。

平帆指着方洞问：&ldo;这是怎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