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袍摆,转身立于马车旁,出声唤他,“安云。”
好似不过在提醒他走错了方向,他要找的人在这边一般。
楚元勋的脚步微微一顿,眼底闪过被坏了好事的不快,却还是转了个方向,朝宁泽走去,“原来之舟在这里,我看到阿姚,以为你在后面的马车上。”
宁泽不戳破他的心思,余光一瞥,便见他的小野猫正掀开窗帘的一角,露出两只大大的杏眼,盯着楚元勋的目光快要飞出刀子来,即便已经猜到原因了,那种愤怒与敌视还是让他的心被狠狠地触动了一下。那是因为他和他的家人。
向前走了两步,挡在车窗前,阻隔了楚元勋看过来的视线,浅浅笑道:“安云找我何事?”
楚元勋朝他身后的马车看了一眼,觉得有些古怪,却什么都没看到,只得作罢,朝宁泽笑着答道:“原本想要在寺里多待两日,奈何发生鹏鸿之事,让我不得不回去陈情一二,可接我之人还要两日才会过来,可否允我与你同行?”
他说得巧妙,只是与宁泽同行,理由充分,不给人拒绝的机会,也是在试探,魏赫之事,是否和他有关系。
宁泽浅笑着看他,眼中的笑意没有温度。若当真是为了魏赫,他应当前日便快马进京才对。却到此时才来说,接他之人还要两日。分明只是在寻找与他们同行的机会,顺便试探一二。
惠袅袅柔柔的声音从他身后传出,“鹏鸿是谁?”
宁泽微微偏头,对她回答道:“承恩侯府是皇后的母家,小侯爷姓魏,名赫,字鹏鸿。”
惠袅袅拖长了音调“哦”了一声,充满了嘲弄,“那样的歹人,还需要为他陈情吗?我以为,会为他陈情的人,必然与他是一丘之貉。”
她的声音柔柔的,语气里还带着一点不确定和怯意,可那话的内容,却如刀子一般犀利,在宁泽开口前,便已经表明了立场,划清了界线,骂了楚元勋。
宁泽发现,惠袅袅在人前很少这般主动出击,对楚元勋算得上是特例中的特例。
眼中有一丝笑意荡出,看向楚元勋的时候,恢复如常。
“车中有女眷,恐是不便。”
他说得不算含蓄,拒绝之间明显。若是以往,再含蓄的,楚元勋也必然能听明白,不会强求,可这会儿,他心中发急,不知宁泽这般态度,到底是牵怒还是发现了什么,急于求证,便道:“既是两辆马车,可以女眷一辆,你我一辆。”
况且,方才只是一瞥,却已经看到了宁姚坐在后面的马车里。
为了表达出他对宁姚的关怀,又道:“宁姚一人坐一辆马车似也不妥,不如,之舟借一辆马车予我,你们三人一辆,我一人一辆。”
宁泽笑着摇头,“阿姚的马车里有客人,这般不妥。”
楚元勋的眸子沉了下来。
他不相信宁姚的车里还会有别人,宁泽这般说,无非是找一些理由来搪塞他,莫不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如是一想,眼中动了杀意。若是宁王府里没有了继承王位的人,那虎符还能给谁?可随后又被他压了下去。
他与宁泽一同长大,知道他面上看起来温顺,实则狡猾无比,手段与实力都不在他之下,贸然出手,只怕鱼死网破还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届时反变成在为别人做嫁衣裳了。
在对宁泽出手前,得先把挡着自己路的那些人给清理干净才能放心行事。
心中涌动着狠意,面色如常,“之舟说笑了,我们住在这寺中,哪里来的客人?阿姚平日里,除了与你近些,又哪里还有别的走得亲近的人?”
若是平日里,说这样的话,只是唠唠闲嘴儿,也没什么。
此时,却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让宁泽眼中闪过一道寒芒,心中生出不快来。
正欲拒绝,便见宁姚的车里怒气冲冲地冲出来一个藕色的纤细身影,看也没看站在马车外的两个男子,掀开了惠袅袅手马车,对着里面道:“姐姐,我们不坐他们宁王府的马车了,不消多时,哥哥也会驾车来接我们的。”
宁泽眼中的笑意凝住,“切莫胡闹,袅袅还病着,得早些回京,哪里受得了在雪中冷那么长的时间?等你们送了消息回去,他再驾车来接你们,便是到了日暮时分。”
傅芷安瞪眼看他,“你少假惺惺,真要关心,自会言辞激烈地拒绝,这般要推却不推却的样子,倒是显得我们姐妹在你们车里碍了你们的事了。也不是非得等到哥哥过来,我看那沈大人的车坐我们两个也是坐得下的,松翠委屈些,坐在车椽上。总比在这里遭人嫌弃来得好。正巧沈大人也是今天回京,他的马车就在那里!”
傅家人行事都是直接的,少见过如宁泽这般温柔婉转的。面对这样的问题,同意便直接说同意,不同意便是不同意,若不识趣,铁臂一横,朋友都没得做了。
惠袅袅和宁泽顺着她所指的视线看过去,正看到沈笑抱着一卷画,盯着被绑着的魏赫上了马车,转身准备上自己那辆马车,似有所感一般,停下步子,偏头朝他们这里看过来。
惠袅袅笑了笑,“也好。沈大人的马车必然是安全的,不会如我们来时那般突然散裂,更让人放心。”
说着,一只手便从车厢里伸了出来,抓向车门。
宁泽想也没想,便抓住那手,“不行!沈大人回京是要去衙门里办事,哪里还有工夫送你们回去。你且安心坐着。”又对傅芷安道,“阿姚鲜少有合得来的人,能与你相处得这么融洽,怎么会嫌弃你碍事?只怕她听到你刚才的那番话,要伤心了。你也坐回马车里去,既是与我们一道,定是要将你们都好好地送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