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种喜悦却是燕裘不能感受到的,他斯文的脸上没有微笑,眉头紧攥着,语气深沉:&ldo;宋景桓,你和白暮是什么关系。&rdo;
&ldo;我和他?&rdo;宋景桓不解,他想了想,决定避重就轻:&ldo;就是很平常的炮|友。&rdo;
突然间,宋景桓觉得燕裘的目光仿佛能深入他的脑髓,可怕地把他看得清清楚楚,甚至比他本人更透彻。宋景桓不喜欢这种感觉,扯起唇角僵硬地笑,略带局促地躲避燕裘的目光,打岔道:&ldo;对了,我这就得去看看白暮……哈哈。&rdo;
&ldo;跟我来。&rdo;燕裘只抛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宋景桓不明就里,他看看电梯又看看手上礼物,最终还是亦步亦趋地跟上燕裘。
二人走到医院的一个偏门,有几名医护员带着抢救床候在这里,或许是在医院这场所经历了太多的生死,从他们麻目淡漠的神色中根本看不出来丝毫紧张。
此刻宋景桓却心虚紧张,汗出如浆,为了分散心中不安,他摆弄着手上花束问:&ldo;怎么来这儿呢?&rdo;
燕裘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宋景桓更不敢催。
&ldo;对了,祁允然在哪呢?&rdo;宋景桓故作镇定地问。
燕裘冷冽的目光睨向宋景桓,过了好一会才以类似于呢喃的细微声音说:&ldo;在急救车上。&rdo;
祁允然在急救车上是理所当然的,但宋景桓却觉得燕裘的语气怪到极点了,他以为这个小表弟会更着紧祁允然一些,他们看似很恩爱,其实不然吗?
急救车悠长的鸣响打断了宋景桓的臆测,不多久白色车体驶近了,原来闲闲散散的医护人员瞬间化身成世上最灵活敏捷的人,自车上搬下担架后迅速换床,动作干脆利落,紧接着血人似的伤患被迅速推进院内。
随车医生的白褂几乎被血水浸透,可见病人的伤势有多严重。穿着血褂的医生原是急急地往室内走,却在发现燕裘和祁允然以后大步走了过去。
医生走到二人眼前才摘下口罩,宋景桓攥在手里的花束落地,残红渲染地面。
&ldo;你……&rdo;宋景桓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因为本应倒在血泊里的人竟然站在这里。那么刚才被推进去的是谁?大概是过分震惊,宋景桓脱口而出:&ldo;你不是被车撞了吗?&rdo;
祁允然微怔,一侧的燕裘细细地眯起眼睛,他没有放过任何细节。
宋景桓自知失言,却也顾不上太多,迫切地问:&ldo;被撞的是谁?&rdo;
燕裘的眼神无比凌厉,他推敲出一种可能,一种令他恨不得狠揍宋景桓的可能。
祁允然却是没有太多怀疑,提及伤患,他惴惴地轻叹:&ldo;是白暮,他……情况很糟糕,我要去帮忙准备手术,先走了。&rdo;
祁允然瞅一眼燕裘,后者又怎能不明白医生的哀伤,已经主动上前抱住惹了一身血污的医生,在那唇上轻啄。医生原是因为身上脏污而忍耐,却避不过律师的长手,被吃了一口豆腐,对方身上果然沾染上血污了。
&ldo;然,你就尽力而为吧。&rdo;燕裘并不在意,温柔鼓励伴侣。
祁允然抿着唇点头,转身迈开大步跑走了。
直至这一刻,燕裘回身卡住宋景桓的脖子,粗鲁地把人抵在墙上,他瞪视着宋景桓,眼神比夜空中的星月更加冷漠疏离,语气说不出的森冷:&ldo;告诉我,告诉我你没有干傻事。&rdo;
宋景桓却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燕裘已经不存任何希望了,他了解这位表哥,说穿了就是个&lso;不见棺材不落泪&rso;的富家大少爷。宋景桓竟然可以这样打抖,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燕裘不需要再猜测,他抬手往宋景桓脸上挥了一拳,话语自齿fèng中挤出:&ldo;悔恨?你以为是&lso;祁允然&rso;就见死不救是吗?你该庆幸出事的不是祁允然。&rdo;
&ldo;不!不会是白暮!&rdo;宋景桓毫不在意这伤痛,只是这一拳似乎打开了他脑袋里的一个开关,他大声叫喊,对于白暮的种种记忆不负责任地泉涌而出,塞满他的脑袋。
然而燕裘只是咬紧牙关,再也不多说,他转身循着祁允然离开的方向走去。宋景桓企图跟上,迈开第一步以后竟然双腿发虚,整个人靠在墙上缓了缓,才慢慢地跟上去。
人被推进手术室,大门关上,燕裘和宋景桓只能在外头等候。
燕裘看一眼神色茫然的宋景桓,再回头,刺目的红色指示灯就像一滴鲜血。燕裘自认并没有比宋景桓好多少,他是一名律师,他能为人争取权益却不能治愈伤痛,现在只能寄望医生们。恕他不是乐观主义者,他知道白暮身上流着稀有的血,那个出血量足以致命。他希望白暮可以度过这一关,可心里却更多的绝望。
宋景桓没有燕裘那般冷静,他茫然,是因为太多的情绪交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不能明确现在的感受。哀伤?悔恨?怨念?愤怒?自厌?自欺?自省?很多很多数之未尽的各种情绪纵横交错,难寻线索,令他想要把脑袋往墙上撞,非把它们混合统一不可。
不是祁允然,是白暮,是他亲手把白暮推向了鬼门关,那个和他有过无数次温存的人,那个他一直无法正视的人。
宋景桓不明白为什么要到了现在才愿意去承认,他是有一点点喜欢白暮的,没有燕裘那么多,却是真的觉得白暮不错,所以才会维持了那么长久的买卖。但是他有一点点喜欢的人却又只有白暮一个,而且仅次于对燕裘的喜欢。
说到底,他还是绕了圈子,还是逃避……事实上他把自己喜欢的一个人推向死亡。
&ldo;为什么会这样。&rdo;宋景桓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反复自问。
他的本意不是要杀白暮,他的本意是要祁允然死,他为了得到更加喜欢的燕裘而不择手段,但绝不希望白暮死。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是白暮,他不会离开,不会丢下白暮不管,他会陪着白暮,会打电话恐吓医院派来最好的人手救治白暮,然后等白暮好了以后,可以继续买卖关系。抬价也没关系,可以谈;生气也没关系,他道歉;耍脾气也没关系,他忍让;如果是白暮,因为那一点点的喜欢,他愿意商量。
宋景桓就这样满心寻思着赎罪,也不知道其他人陆续赶来,水牛和阮元沛,肖缇和父母,还有d≈f的服务生,竟然连方芷也来了。
肖家奶奶一直没停止哭泣,惹得方芷和服务生里面的两个女孩也哭起来,较年轻的男孩们也眼眶红红的,他们互相鼓励着。肖缇眼睛里蓄满泪水,他本来就是个感性的人,总是真情流露的,但为了安抚父母只好死死地忍住,燕裘也上前去帮忙安抚老人,只有宋景桓依旧茫然地靠着墙壁,独成一格。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椅子让给老人休息,有人倦了就席地而坐,没有人愿意离开。
白暮不是个好人,平生没有也没有值得表彰的善举,而且性格顽劣脾气极臭,但终究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再难搞都好,白暮平日与人交流相处还不错,倒没有让人记得他有多可恶,更多地记住他难得表现出来的好。这些人对他的情谊真的不假,服务生记得这位小前辈虽然性格恶劣又市侩,缺点自然是数不尽的,却总会从恶心的客人手上救下他们,方芷也记得这个有着与外表不同的豪慡性格的调酒师弟弟,更别提肖家人根本是把白暮当成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