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橘灯决定以后再告诉他真相。
她今天穿着牛仔裤与白色的t恤,上面有个十分简单的图案,她穿起来看着清慡,好像还是二十岁的样子,只是眼神与当初的完全不同,多了几分沧桑。
她把头发随手束在背后,然后在素盈的墓碑前盘腿坐了下去,也不嫌弃地面脏。
洛西也有样学样。
虽然快要秋天了,这里的天气仍然很热,哪怕这样阴冷的地方,也只是显得凉慡了一点。
&ldo;素盈,我要走了。&rdo;谢橘灯开口,声音很低,&ldo;我这次回去,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妈和杨叔也老了,我自己也不能再做一只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继续装死。所以,大概要抛下你在这里,不要不舍啊,一定要祝我一路顺风。&rdo;
素盈永远年轻而漂亮的照片笑对她,如同七年前。
轰鸣声响起,飞机开始滑行,渐渐离开地面。
先是人,然后是车,最后是建筑物,都消失在了视线中。
等到一切都因为空间距离太远而看不清后,谢橘灯才将视线从舷窗外收回。
返程的时段,将她一路从晨光熹微,带到暮色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惊蛰
命运似乎是沿着一条不确定的轨迹前进,当你站在前方的时候,你看不到更远的远方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景,只有走过去,才能将风景纳入你的眼中:到底看到的是鹏程万里、江山似锦,还是幽径小道、荆棘密布,取决于过程中的每个选择。
很久以前谢橘灯并不相信选择确定结果论,因为她始终觉得过程充满了各种变数,就像数学里的变量,添加的变量越是多,就越是难以得到一个解。越是了解就越是明白,越是经历就越是感叹,从此对生命,对命运,充满了敬畏。
然而这并不代表服从安排。
她没有一个好的开始。
但她试图给自己创造一个好的结局,所以她努力再努力,走好自己人生的每一步路。
谢橘灯关于童年的记忆,开始于一场家庭纷争。
这场纷争谢橘灯并没有亲身经历,她当时被母亲谢怀直接塞进屋子,叮嘱了她一句&ldo;别出来&rdo;,然后匆忙跑出去,还没有忘记落锁。
这是一个小型的农家四合院,东屋和堂屋住人,西边是牛棚,牛棚旁边是猪圈,猪圈旁边是一排鸡笼,鸡笼的拐角是厕所,厕所的另一处拐角就是南面了,是一个驴圈毗邻十多平方米的小屋子。
纷争就是在这个小屋子旁边,临近大门的地方发生的。
谢橘灯扒着床头,眼睛穿过窗户往外看,因为玻璃很多年没有擦过,上面积满了尘垢,所以其实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到大娘在撕心裂肺的哭喊。
大门是铁皮的,被敲的哐哐响。
之后是玻璃被砸碎的声音。
谢橘灯的老家,称父亲的兄长为大爷,称父亲兄长的配偶叫做大娘,这称呼谢橘灯极少喊出来,大多时候她都沉默的在一旁,存在感极低。
院子里一片鸡飞狗跳,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声音交织在了一处,嗡嗡的,谢橘灯什么也没听出来,只能从偶尔男人发出的声音中分辨出来情绪,大爷很愤怒,爷爷很生气。
而奶奶的声音在其中就弱了下来,赵展父亲没有发出声音,赵家的男人大多沉默。
&ldo;这家别过了!分家,分家!&rdo;大娘的声音十分尖锐,过肩长发平时打理的顺顺当当,这一会儿劈头盖脸,十足泼妇。
谢橘灯不知道他们到底因为什么起了争执,以至于大娘又是要分家又是要自杀,她从外边进来前看到她把玻璃碎片架在脖子上,朱红的血蜿蜒而下,语气歇斯底里。
她只知道大娘家好像有个小弟弟死了。
还是不小心在被窝里闷死的。
这些从旁人嘴中听到的东西,谢橘灯从来只会像是貔貅一样只进不出。
她虽然年幼,但还是知道有些话是不能开口问的。
这些赵展父亲从来不会告诉她,妈妈也不会说,只会说小孩子别问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