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比:大多数人看重的东西,你不看重。这是智慧。
对于你看重的一切,你随时愿意奉献头脑,感情,和灵魂。这是高贵。
我们只拥有大海,爱,和时间。大海是上帝的恩赐。凭着你个人的行动,你一定会找到真爱。所以我将时间赠与给你。
寇基在巴比身上看到一种与生俱来的智慧,虽然他当时还是个孩子,却已拥有他三十七岁才有的体悟。他想表示对那份智慧的尊崇和鼓励。难得他有这份心,愿上帝赐福给他。
巴比在灰敦学院读完大一的那个暑假,纳完税之后,正式继承了那栋木屋和一笔为数不多的现款,接着便放弃学业,这件事令他的父母火冒三丈。他不在乎父母的愤怒,毕竟,沙滩和大海是他的,前途也是他自己的。
除此之外,他的老爸老妈一辈子不是为这件事生气,就是对那件事不满,巴比早就已经免疫了。他们经营和编辑本地的报纸,总是以推动公共政策改革的十字军自居,因为他们觉得大多数的居民不是太自私自利、罔顾正义,就是太无知愚蠢,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增进他们的利益。他们希望巴比能将他们这份&ldo;经营当代伟大刊物的狂热&lso;发扬光大,但是巴比只想逃离家人叫骂的理想主义,逃离所有骨子里掩饰不住的嫉妒、积怨和自我中心。巴比想要的只是平平静静地过日子。他的父母也渴望平静,他们要我们整个星球,要地球这座大太空船的每个角落都充满和平,问题是他们连自己家门内的和平都无法摆平。
靠着那栋木屋和少许的本钱,巴比开创了他现在赖以维生的事业,而且找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平静。
每一个时钟的两个指针都像是一把大剪刀,将我们一点一滴地修剪;每一个数位题示的计时器,都一闪一闪地将我们引向爆破。寸金难买寸光阴。事实上,寇基赠与巴比的不是时间,而是一个可以不需要仰赖时钟,也不必意识到时钟度日的宝贵机会,让生命走得更温柔顺畅,减低被时间修剪的愤怒。
我的父母试着给予我同样的礼物。不过,由于我的xp症,时间滴滴答答的声音总是在我耳际环绕。或许巴比偶尔也会听见这样的声音。或许没有人能完完全全摆脱时间的意识。
其实,欧森那一夜之所以失魂落魄,沮丧地遥望星辰,又拒绝我任何抚慰,或许正是因为对自己生命一点一滴流逝的体认。人们总是说动物的头脑简单,根本不可能想到它们有一天会死的事实。但是无可否认地,每一只动物都有与生俱来的求生意志和意识到危险的本能。如果它们懂得努力求生,它们就应该了解什么是死亡,无论科学家和哲学家是怎么说的。
这不是新世纪多愁善感的言论,这只是一般的常识。
此刻,在巴比的冲澡间里,当我替欧森洗刷身上的煤灰时,它还是一直不停地发抖,当时的水很暖和,它的颤抖显然和洗澡本身无关。
等到我用好几条毛巾将狗的身体擦干,又拿琵雅留下来的吹风机将它的毛吹蓬的时候,它才停止发抖。我穿上巴比的一条蓝色牛仔裤,和一件长袖的蓝色棉质休闲衬衫,欧森则如雾蒙蒙的玻璃看了好几次,好像很担心外面有什么怪物似的,可是它的自信心显然正在
逐渐恢复当中。
我用纸巾擦拭我的皮夹克和棒球帽。它们还是带有浓厚的烟味,帽子的味道尤其严重。微光中,我只能隐约看见帽檐上方的文字&ldo;神秘列车&rdo;。我用大拇指的圆顶抹拭这几个绣上去的字,脑海里浮现当初发现这项帽子的地点,那个不见天日的水泥密室位于卫文堡最荒凉的区域内。
安琪拉。费里曼说过的话再度在我耳畔响起,当时我说卫文堡已经关闭了一年半,她则回应我的话说:&ldo;有些事情不会死,也不能死,无论我们多么希望它们死。&rdo;
我的记忆接着回到安琪拉家的浴室,她惨死时惊煌的双眼和无声的&ldo;噢&rdo;嘴形赫然浮现脑脑。一种强烈的直觉再度将我紧紧套住,我忽略了她身上的一个重要线索。但是就像上次一样,我愈努力召唤记忆中她那被鲜血溅满的脸,我的印象不仅没有变清楚,反而愈来愈模糊。
我们把事情搞砸了,克里斯……比我们从前闯过的祸还要严重得多……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挽回已经犯下的错。
包裹着鸡肉丝、生菜、起司和烧沙酱(salsa)的墨西哥饼美味可口极了。这次我们不斜靠在洗碗槽旁,改坐在厨房的餐桌上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拿啤酒将食物灌下肚子里。
虽然萨莎早先已经喂过欧森,但是它还是替自己乞讨到几块鸡肉,不过它休想再从我这里骗到另一瓶海尼根。
巴比已经将收音机打开,转到萨莎主持节目的频道,节目刚刚才开始。已经是午夜了。她没有提到我,也没有介绍要将这首歌献给谁,但是她播放的是克里斯。艾萨客(chrisisaak)的&ldo;心形的世界&rdo;
(heartshapedworld),因为那是我最喜欢的歌曲。
我将今晚发生的一切尽量浓缩地说给巴比听,包括在医院停车场、寇克殡仪馆的火葬室,以及在殡仪馆后山被一大群看不见脸孔的人追赶的事。
听完这一连串的事情经过,他只淡淡地问我一句:&ldo;来点塔巴斯客辣椒酱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