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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越数日，腹中复言曰：&ldo;我之仇已解，奈死贼围者又甚众，渠等不肯释，奈何？&rdo;于是闻千百人喧阗腹中。朱生患苦，不堪而逝。

撮土避贼

江州医生万君谟，业甚精，远近就医者络绎，君谟皆尽心疗之，绝不计其有无酬谢也，有甚贫者款之于家，病愈而遣之。

一日，有道人款门求医，万诊之曰：&ldo;师病痞膈，服药数十剂，可以平复。&rdo;道人曰：&ldo;来自庐山，奈往返何？&rdo;因留治之。月余果瘳。崇祯末年间事也。其时流寇猖獗，所在患其突至，君谟忧之，道人曰：&ldo;公有力可徒避之乎？&rdo;君谟曰：&ldo;餬口之外，毫无长物资生，且无别业栖托，奈何？&rdo;临行，道人令君谟取土斗许咒之，命藏于功德堂中，晨夕焚香。猝有贼至，取升许土撒前后门，闭户不出，只吃炒米，不举火食，度贼退后乃出。

贼入城数次，及官兵至，俱用此法，绝无所损。邻人有回视者云：&ldo;但见云雾而已。&rdo;及土用完，世已太平。

沙弥思老虎

五台山某禅师收一沙弥，年甫三岁。五台山最高，师徒在山顶修行，从不一下山。后十余年，禅师同弟子下山，沙弥见牛马鸡犬，皆不识也，师因指而告之曰：&ldo;此牛也，可以耕田；此马也，可以骑；此鸡、犬也，可以报晓，可以守门。&rdo;沙弥唯唯。少顷，一少年女子走过，沙弥惊问：&ldo;此又是何物？&rdo;师虑其动心，正色告之曰：&ldo;此名老虎，人近之者，必遭咬死，尸骨无存。&rdo;沙弥唯唯。

晚间上山，师问：&ldo;汝今日在山下所见之物，可有心上思想他的否？&rdo;曰：&ldo;一切物我都不想，只想那吃人的老虎，心上总觉舍他不得。&rdo;

子不语娘娘

固安乡人刘瑞，贩鸡为生，年二十，颇有姿貌。一日，驱十余鸡往城中贩卖，将近城门，见一女子容态绝世，呼曰：&ldo;刘郎来耶，请坐石上，与郎有言。我仙人也，与郎有缘，故坐此等君。君不须惊怕，决不害君，且有益于君，但可惜前缘止有三年耳。君此去卖鸡，必遇一人全买，可以扫担而空，钱可得八千四百文。&rdo;刘唯唯前行，心终恐惧。

及至城中卖鸡，果如所言。心愈惊疑，以为鬼魅，思避之，乃绕道从别路归家，则此女已坐其家中矣，笑曰：&ldo;前缘早定，岂君所能避耶？&rdo;刘不得已，竟与成亲，宛然人也。

及旦，谓刘曰：&ldo;住房太小，我住不惯，须改造数间。&rdo;刘曰：&ldo;我但有鸡价八千，何能造屋？&rdo;女曰：&ldo;君不须虑及于此。我知此房地主亦非君产，是君叔刘癞子地乎？&rdo;曰：&ldo;然。&rdo;曰：&ldo;此时癞子在赌钱场上输了二千五百文，君速往，他必向君借银，君如数与之，地可得也。&rdo;刘往赌钱处，果见乃叔被人索赌债捆缚树上，见刘瑞，喜不自胜，曰：&ldo;侄肯为我还赌钱，我情愿将房地立契奉赠。&rdo;刘与钱，立契而归。女在其屋旁添造楼三间，颇为宏敞，顷刻家伙俱全，亦不知其何从来也。

乡邻闻之，争来请见。刘归问女：&ldo;可使得否？&rdo;女曰：&ldo;何妨一见，但乡邻中有王五者，素行不端，我恶其人，叫他不必来。&rdo;刘告以王，王不肯，曰：&ldo;众邻皆见，何独外我？&rdo;遂与群邻一哄而入。群邻齐作揖，呼嫂问安，女答礼回问，颜甚温和。王五笑曰：&ldo;阿嫂昨宵受用否？&rdo;女骂曰：&ldo;我早知汝积恶种种，原不许汝来，还敢如此撒野！&rdo;厉声喝曰：&ldo;捆起来！&rdo;王五双手反接跪矣。又喝曰：&ldo;掌嘴！&rdo;王五自己披颊不已。于是众邻齐跪，代为讨饶。女曰：&ldo;看诸邻面上，叉他出去！&rdo;王五踉跄倒爬而出，嗣后远逃，不敢再住村中。女为刘生一子，眉目清秀，端重寡言，刘家业小康，不复贩鸡矣。

一日，女忽置酒，抱其儿置刘怀中而痛哭不已，刘惊问故，曰：&ldo;郎不记我从前三年缘满之说乎？今三年矣！天定之数，丝毫不爽，不能多也。但我去后，君不妨续娶，嘱后妻善抚我儿，须知我常常要来看儿。我能见人，人不能见我也。&rdo;刘闻之大恸。

女起身径行，刘牵其衣曰：&ldo;我因卿来之后，家业小康，今卿去后，我何以为生？&rdo;女曰：&ldo;所虑甚是，我亦思量到此。&rdo;乃袖中出一木偶，长寸余，赠刘曰：&ldo;此人姓子，名不语，服事我之婢也，能知过去未来之事。君打扫一楼供养之，诸生意事可请教而行。&rdo;刘惊曰：&ldo;子不语，得非是怪乎？&rdo;曰：&ldo;然。&rdo;刘曰：&ldo;怪可供养乎？&rdo;女曰：&ldo;我亦怪也，君何以与我为夫妻耶？君须知万类不齐，有人类而不如怪者，有怪类而贤于人者，不可执一论也。但此婢貌最丑怪，故我以『子不语』名之，不肯与人相见，但供养楼中，听其声响可也。&rdo;

刘从之，置木偶于楼中，供以香烛。呼&ldo;子不语娘娘&rdo;，则应声如响，举家闻其声，不见其形也。有酒食送楼上，盘盘皆空，但闻哺啜之声。踏梯脚迹，弓鞋甚小。女临去时，犹与刘抱卧三昼夜，早起抚之，渺然不见，窗户不开，不知从何处去也。供子不语三年，有问必答，有谋必利。

忽一日，此女从空而归，执刘手曰：&ldo;汝家财可有三千金乎？&rdo;曰：&ldo;有。&rdo;曰：&ldo;有则君之福量足矣，不特妾去，子不语娘娘妾亦携之而去也。&rdo;嗣后向楼呼之，无人答矣。

其子名钊，入固安县学，华腾霄守备亲见之。

枯骨自赞

苏州上方山有僧寺，扬州汪姓者寓寺中，白日闻阶下喃喃人语。召他客听之，皆有所闻。疑有鬼诉冤，纠僧众用犁锄掘之，深五尺许，得一朽棺，中藏枯骨一具，此外并无他物，乃依旧掩埋。

未半刻，又闻地下人语喃喃，若声自棺中出者。众人齐倾耳焉，终不能辨其一字，群相惊疑。或曰：&ldo;西房有德音禅师，德行甚高，能通鬼语，盍请渠一听。&rdo;汪即与众人请禅师来。禅师伛偻于地，良久谇曰：&ldo;不必睬他。此鬼前世作大官，好人奉承，死后无人奉承，故时时在棺材中自称自赞耳。&rdo;众人大笑而散，土中声亦渐渐微矣。

藤花送终

吏部衙门有藤花一枝，系千年之物，古干如龙，一人不能合抱；叶覆三间堂寝，夏日尤凉，每与牡丹齐开。乾隆六年，冢宰甘公汝来与果毅公纳亲选官堂上，甫唱名抽签，而甘公薨于椅上，手犹执笔未落也。纳公奏闻，上赏银一千两，命所属经纪其丧。其夕藤花盛开，结蕊发花，大香三日，较暮春时更盛十倍，不知是何征也。

卷三

犼

常州蒋明府言：佛所骑之狮、象，人所知也；佛所骑之犼，人所不知，犼乃僵尸所变。

有某夜行，见尸启棺而出，某知是僵尸，俟其出，取瓦石填满其棺，而己登农家楼上观之。将至四更，尸大踏步归，手若有所抱持之物。到棺前，不得入，张目怒视，其光睒睒。见楼上有人，遂来寻求。苦腿硬如枯木，不能登梯，怒而去梯。某惧不得下，乃攀树枝寅缘而坠。僵尸知而逐之。某窘急，幸平生善泅，心揣尸不能入水，遂渡水而立。尸果踯躅良久，作怪声哀号，三跃三跳，化作兽形而去。地下遗物是一孩子尸，被其咀嚼只存半体，血已全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