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乐披着被子冲下床,一把夺过那本杂志,扔进了垃圾筐。
&ldo;都是你乱讲!&rdo;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羞又恼,&ldo;老子好歹也是个七尺男儿!每天一闭眼睛就做梦,一做梦就哭!要不是你跟我说吃了药随时可以融合,我才不做这种蠢事!&rdo;
男人扯了扯他披在身上的被子,一下没扯下来。
&ldo;你在说什么啊?&rdo;他温和地笑着说,&ldo;确实可以融合,现在不是成功融合了吗?&rdo;
他示意林小乐看床尾的云豹。林小乐清醒之后,他的云豹也完全显示出来了。云豹颈上有一圈稀疏的狮子鬃毛,但最奇特的是它有两双耳朵:一双猫耳,一双犬耳。
&ldo;多好看啊,对吧。&rdo;男人一把将林小乐抱在怀里,隔着被子摸他的腿,立刻感觉到林小乐开始发颤,&ldo;怎么那么怕我,嗯?我怪你了吗?你这次没把钟妍带回来,还暴露了协会的踪迹,宁哥怪你没有,你凭良心讲讲?&rdo;
他脚下流淌出一片雾气。
和其余人白色的颗粒状轻雾不同,他脚下的雾气是灰黑色的,沉滞、凝重,又带着隐约的暴戾。
但男人脸上的神情仍旧万分温和。
林小乐抖得更厉害了。刚刚张口就骂,现在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颤抖着从被子里伸出两只又瘦又白的手,抓住男人的肩膀:&ldo;宁哥,老大,我错了,你收回去……我胡说的,我不是怪你,我就是没办法适应啊。我一男的,带鸡鸡的爷们,每天晚上下腹疼得不行,凯凯说是因为钟妍死的时候正好来姨妈,所以我每天子宫疼……老大,我没有那玩意儿的啊!而且,而且我每天做梦都是那个孩子,太惨了,他还那么小……&rdo;
男人伸手摸了摸他的嘴唇,抠开了刚刚凝结的血口子。
林小乐顾不上疼了,死死抓住男人的肩膀不放。他的脚下全被灰黑色的雾气包裹,如有实质的雾气正缓慢没过他的小腿,传递来冰冷的死气。整个房间的地面仿佛充盈着沉重的铅水一般,直冲脑门的爬虫类腥臭味令他眩晕。
那灰黑色的浓雾里有蛇在缓慢游动。它的脑袋上竖着两只羚羊的角。
&ldo;我说错话了,我错了真的宁哥……我就是心里头难受,钟妍是个妈,她孩子死了,那种难过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我也受不了,我真的……我跟凯凯看电视,一看到小孩我就开始哭,控制不住……我没办法啊老大,你别这样,求你……&rdo;林小乐话都说不利索了。他的双腿已经被蛇紧紧缠裹着,灰黑色的雾气仍在缓慢上升,就要没过他的膝盖了。
这是他最害怕的惩罚。
这个人的精神体力量会强行入侵他的身体,扫荡他的精神世界。而他完全无力抵挡,就像被人从里到外完完整整清洗一遍似的,所有东西都翻了个个:五脏六腑会被倒腾几遍又安放回原处,骨骼、肌肉、血管会先啪啪爆裂再恢复‐‐就算林小乐知道所有的肉体疼痛都只是对方精神体强迫施加的影响,就算他的理智清楚地告知他身体实际上没有任何损伤,但这种被强行施加的、只存在于臆想之中的痛苦比真实的疼痛更可怕,它会从小到大,越来越剧烈,而你没办法昏厥,只要稍稍传递出逃避和自我保护的愿望,蛇的长信就会让他立刻恢复清醒。
他真的害怕。
云豹已经缩了回去,并且因为这个远比自己强大得多的精神体施加的压力而瑟瑟发抖。
林小乐脑袋开始疼了。他又流了眼泪,这回是怕的:&ldo;宁哥……&rdo;
男人摸了摸他的脑袋:&ldo;这次你犯的错,我可没跟总部还有会长报告过。除了你,我,凯凯,谁都不知道。我对你不好吗?&rdo;
&ldo;好……特别好……&rdo;林小乐哭得鼻涕都出来了。他的恐惧和精神体的恐惧叠加在一起,效果十分惊人。
男人捏着他的下巴:&ldo;可你还骂我。&rdo;
沉重的雾气忽地膨胀,像一个手掌,顿时将林小乐整个握在了里头。
有丝缕雾气从门fèng里淌了出去,流经三楼地面,顺着楼梯飘散。
一楼看电视的女孩已经释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一只蓝眼睛的布偶猫依偎在她的身旁,蓬松的尾巴足有平常的四五倍长,正圈着女孩。
女孩摸着布偶猫的头,它头顶有两只小角,像是长颈鹿身上的所有物。女孩揉揉那角,抬头往上看,只见一丝灰黑色雾气从上而下逸散。
她冷得一抖,竖起耳朵时还能隐约听到林小乐被闷住了的惨叫声,忍不住小声说了句&ldo;变态&rdo;。
耳朵里轰地一声巨响,章晓被吓了一跳,立刻摘下刚戴好的头盔大口喘气。
高穹也摘了自己的,转头瞧着他:&ldo;你怕这个?&rdo;
章晓是挺怕的,但不愿丢面子,直起腰说:&ldo;就是有点儿突然,被吓的。&rdo;
严谨示意他俩带上头盔:&ldo;那我换一个,不要世界大战的剧情了。&rdo;
高穹:&ldo;世界大战是什么?&rdo;
&ldo;回家让章晓给你讲。没必要记住障碍物的标志。&rdo;严谨快速说,&ldo;当做自己置身于城市之中就行,这次选丧尸……&rdo;
章晓一愣,大叫:&ldo;不要丧尸!!!&rdo;
严谨:&ldo;太迟了。&rdo;
从头盔看出去,原本杂乱单调的实训室已经变成了黑夜中的废城。三人站在道路中央,路面停满了已经无法启动的汽车,下水道口敞露着,水蒸气从下面冒出来,还有似有若无的撕咬声。路灯柱上的灯还是好的,但斑斑驳驳都是血迹和划痕,几具枯槁且残破的尸体堆在路灯下,有一位还亮出满口獠牙,徒劳地伸长手臂往上抓,但胸口开了个大洞,已经没动静了。一只灰褐色的小猫蜷在路灯顶上,可怜巴巴地喵喵叫。两具人类的尸体被悬吊在&ldo;银行&rdo;字样的大楼门口,双腿齐齐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