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丝鼠已经化作无色的雾气,围绕在秦夜时的身边。他感觉到平静,也感觉到舒适,仿佛有无数小而轻的手拍打着他的身体骨骼,淤积在脑子里的负面情绪正随着这些小手的活动而慢慢消失。
袁悦进入得很深,秦夜时在他面前完全不加防备,他们毕竟已经深入过彼此的精神世界,所以并不觉得陌生和不安。秦夜时同样也能触碰到袁悦的情绪和意识,他发现在自己提到宁秋湖的时候,袁悦产生了波动。
他立刻抽离自己,茫然且紧张地注视着袁悦,是怕他生气。
&ldo;你知道宁秋湖和我的事情了?&rdo;袁悦很平淡地问。
&ldo;不算知道。&rdo;秦夜时很诚实地回答,&ldo;原一苇就说了一句,他是你前男友。&rdo;
&ldo;嗯。&rdo;袁悦收回了手,秦夜时等着他的下文,等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
秦夜时实在不知道怎么应对。他拼命回忆自己所学的知识,没有一个能用在这里。
袁悦伸直了腿,交叉起来,是一个比较放松的姿势。
秦夜时却知道他远没有那么轻松,毛丝鼠的情绪紧紧张张,忧忧愁愁的。
&ldo;我没想到他居然是警铃协会的人。&rdo;袁悦突然小声开口,&ldo;我们以前……很好。我一点儿端倪都没发现。他跟我在一起之前就已经是警铃协会的成员了,他甚至还参与了白浪街事件。我俩曾经好到,我以为我知道他所有的秘密,但原来不是的。&rdo;
他停了片刻,语气困惑:&ldo;他在骗我吗?他是一直都在说谎吗?&rdo;
秦夜时感觉到了周围不可挡的难过情绪。他不知道是自己本身在低落,还是受到了毛丝鼠的影响,但他下意识地想去安慰袁悦。
&ldo;他肯定喜欢你。&rdo;秦夜时甚至来不及细想就已经突兀地说出口,&ldo;你这样的人,谁都会喜欢上的。宁秋湖也一样。&rdo;
袁悦没有被他安慰到,反而笑出来了。
&ldo;你说的不算。&rdo;袁悦说,&ldo;你喜欢我,所以你说的不客观。&rdo;
秦夜时的脸刷地红了,声音顿时提高:&ldo;谁说我喜欢你了?!&rdo;
袁悦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否认什么。
&ldo;喜欢我也没用啊。&rdo;他轻声说,&ldo;恋爱很烦,和一个人建立亲密关系也很烦。不知道哪一天你的恋人就成了大反派,还会跑回来杀掉你的伙伴。你会恨他,也会恨自己。&rdo;
这些感慨实在远远超出秦夜时的应对水平,他琢磨了半天,窗子外面的日头都变了位置才说出几句话。
&ldo;你不觉得我特别安全吗?&rdo;秦夜时问袁悦,&ldo;我姐姐是危机办的主任,我父母都是当官的,我也在危机办工作,我还是危机办最优秀的哨兵。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我想叛变,也没有组织会放心收留我的。&rdo;
袁悦一头雾水:&ldo;所以?&rdo;
&ldo;所以你为什么不考虑我?&rdo;秦夜时紧紧盯着他,&ldo;我那么安全,绝对不可能背叛。&rdo;
袁悦哭笑不得,但又不知道怎么回答。秦夜时很坦荡,他甚至羡慕他的坦荡。有人愿意捧出真心给你,你再怎么不愿意接受,也不可能把它打到地上的,袁悦知道自己绝对做不到。
他又摇了摇头,心里坚硬的某一处却因为秦夜时这几句话而软塌了下去。他保护和封锁自己的那堵墙,不牢固了。
&ldo;不是这样算的。&rdo;袁悦小声说,&ldo;哎,小傻瓜。&rdo;
秦夜时很心烦。袁悦是个多么絮叨的人,只要他和章晓凑在一起,整个文管委都会充斥着两人叽叽呱呱讲话的声音,可是一旦问题涉及他自己,或者涉及他不愿意面对的部分,他立刻就变成了一个说话只说半截的混帐。自己还成了&ldo;小傻瓜&rdo;‐‐秦夜时不乐意接受这个称呼,但是这称谓里的亲热又很令他不舍。
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秦夜时勇敢地开口打破僵局:&ldo;你在想宁秋湖吗?&rdo;
&ldo;嗯。&rdo;袁悦坦白道,&ldo;我在回忆他说了多少谎。&rdo;
秦夜时其实和高穹原一苇一样,一直紧绷着神经。车队里的其他人已经可以回家休息了,而他因为惦记着医院里的原一苇和高穹,而且也被秦双双安排守在这里,因而一直都没能好好休息。他踟蹰片刻,犹犹豫豫地歪了脑袋,靠上袁悦的肩膀:&ldo;你慢慢想,我……我靠一会儿。&rdo;
袁悦在想他曾经的恋人。秦夜时琢磨了一阵,挺心酸:自己一直那么好,而袁悦现在变得似乎越来越坏。
但袁悦没有推开他。毛丝鼠显出了圆滚滚的形状,趴在秦夜时的肩膀上,小耳朵小脑袋在他脖子上蹭来蹭去,是一个亲昵而温柔的动作。
秦夜时和袁悦在高穹病房外守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周沙过来了。
她眼睛里都是血丝,黑眼圈十分沉重,看起来是没睡好。
&ldo;他醒了吗?&rdo;周沙问。
&ldo;还睡着。&rdo;秦夜时说着转身打开了门。随即三人看到了空荡荡的病床和大开的窗户。
袁悦:&ldo;……这是九楼!&rdo;
三人冲到窗户往下看去,楼下一切平静,早起的护工穿过糙坪往住院楼走来,地面上没有尸骸也没有血迹。
秦夜时想起了章晓救助杜奇伟时高穹爬楼的壮举:&ldo;他可以徒手攀楼,也可能是借助了他那头狼的帮助。&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