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仪别过头没看他,窗外寒风呼啸吹得树摇枝曳。她是个自私的母亲,她想告诉她的孩子,活在世上对她来说只有痛苦。饶是她平时能轻松对他冷言冷语,可到这下也不知道该如何措辞。平时的冷淡对裴行简来说可能已经习惯了,无关痛痒,但是如果原仪直白告诉他,自己一心求死,这无异于一把刀子扎在他心上,留下了血淋淋的窟窿,随时间流逝无药可医,也无法以愈。
她活着已经让他那么痛苦,她不想自己死后,还要让他如此难受。
气氛一时凝滞,王婶见情况不对赶紧上来打圆场,她笑说:&ldo;少爷和少夫人先喝杯茶。&rdo;
俞箴接过茶,跟王婶道谢。
裴行简一鼓作气将满杯热茶喝完,从喉咙一路烫到胃里,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抬头看向原仪,终于开口:&ldo;不说手术了,说点开心的。&rdo;
&ldo;妈,我去年三十岁也算大生日了,你说没空,没来海城,我就自己在办公室加班了,&rdo;说着,他露出笑:&ldo;今年我生日一起过吧,你在,箴箴也在,我们全家一起过。&rdo;
在原仪长久的沉默里,他突然看开了,他留不住原仪,不管怎样、不论何时,她早晚会离开他。与其强求她终日哀思寄居人世,不如趁着最后的时间,缓和两人关系,然后好好好陪着她。
有幸母子一场,终途他亲自相送。
原仪开口时已经哽咽,她只说一个&ldo;好&rdo;字,强忍着让眼泪没往下掉。
两人陪原仪吃了晚饭,又亲自看着她吃完药,在她第三次催促时才起身离开。
&ldo;妈,你回家住吧?&rdo;俞箴问。
原仪摆摆手:&ldo;不用,在医院挺好,你们走吧,待会天更黑了。&rdo;
她说完,还笑了下,似乎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在她身上消失了。
小夫妻俩走得一步三回头。
病房里,原仪起身,披上大衣下床走到阳台,她往下看,小夫妻刚从大楼里走出来,挽着胳膊你侬我侬。
她笑了笑。
突然,裴行简回头往楼上一看,原仪心猛地一跳,下意识蹲下身借围栏挡住自己。
房间里,王婶帮原仪换床单,她将枕头套拆下来,一张照片倏然落在床上,她拿起照片,画面上,年幼的裴行简坐在裴超肩头,父子俩都在笑。
遥远的记忆忽地被唤起,她还记得那时候,少爷还没她腰高,整天跟在先生屁股后面,爸爸长、爸爸短,口头禅更是:我以后一定要成为和爸爸一样的人!
王婶眸中变了变色,轻叹,夫人这又是何必呢?
原仪回房间,王婶已经将床单换好。她拿起手机,从床头抽屉里翻出一张名片,是谢行那天来病房时留下的。
原仪犹豫一会儿,还是决定输入名片上的号码。
许久,对面传来谢行的声音:&ldo;你好,请问你是?&rdo;
&ldo;原仪。&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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