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人动手挖土,挖得忘了时间。不知不觉太阳已然西斜,夕阳透过八百富出口的格子门,射进橘黄色的阳光。每个人都半裸着上身。
然而,什么都没找到。
「这是怎么回事?」
平四郎蹲下来,拿黄八丈(注:日本八丈岛的传统染织绸布,主要为黄色条纹式格纹。江户时代的同心多半穿着黄八丈所制的和服,外罩黑色外褂)的袖子擦脸,汗水与尘土立即将布染成茶色。
「会不会是‐‐不在这里呢?」
政五郎将鹤嘴锄往地上一放,撑着锄柄调匀气息。
「不可能的。」弓之助的鼻尖上沾了土。额上、颊上,还有拨开土壤的双手也都是黑的。「看地图也知道,只能是这里。」
「可是,挖了这么久却什么都没有……」
「灯笼铺可能挖得更深。不然,就是盖铁瓶杂院的时候,凑屋重新埋得更深。」
弓之助死命坚持。
「不然就是盖铁瓶杂院的时候,把葵的尸骨挖了出来……」
平四郎还没说完,弓之助便哭叫似地打断他。「姨爹,那么为何到了现在,还有必要将住户们赶出去?那说不通啊。葵在这里,她一定就在这里!」
「可是……」
平四郎转向默默地拿锄头铲土的相马大夫。
「年轻大夫,过了十七年,骨头也很脆弱了吧,会不会碎得跟土一样?」
大夫停手,伸手肘擦擦下巴。「不会的。若是埋在土里,过了三、四十年,骨头也还是会保留原本的形状。」
「一定要挖出来。」
弓之助已经哽咽了。要是这时候让他哭出来,搞不好又会露出刚才那慑人的表情。平四郎不想看到他那个样子,便急忙靠近,用力摸摸弓之助的头。
「好好好,姨爹知道了,你别急。」
这时,相马大夫出声了。
「咦,这是?」
一干人有如听见野兔足音的饿狼,一齐转向他。
年轻大夫单膝跪地,左手撑着锄柄,右手拿着一样东西。接着左手放开锄柄,锄头便啪嗒倒地。年轻大夫显然听而不闻,他正忙着用双手将那东西上的泥土拨掉。
「这是……」
话还没说完,平四郎便看见那样东西了。弓之助也看见了,政五郎几个也看见了。
下颚‐‐是下颚。那是一个歪曲的半圆形,上面有牙齿。很小,但是‐‐
「是下巴的骨头。」弓之助颤声说道。
突然间,后门喀啦一声开了。
「哟,真是辛苦啦。」
那下流的声音,绝不会让人听错。平四郎抬起头,在刺目的斜阳中眯起眼,认清声音的主人。
是仁平。他驼着背,站在门口。不动声色时,也算是美男子的那张脸上,堆满了邪恶的笑容。
「我急得很呢,就怕你们找不到。啊,真是太好了、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