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别放在心上。我有点起床气,因为我作了个怪梦。」
平四郎低头对弓之助一笑。
「我带你去铁瓶杂院。小平次呢,就叫他去别处巡一巡。正好,我也想让你见见佐吉。」
弓之助双手伏地,低头行了一礼。「谢谢姨爹。」
「甭多礼了。帮我去叫你姨妈来,我可得赶快洗把脸。」
弓之助垂着头不动。平四郎一时担心起来。他再聪明也只是个孩子,以为挨了骂,气馁了吗?
「弓之助?」
低头一瞧,弓之助脸皱得像个包子。
「姨爹‐‐」
「啥事?你怎么了?」
弓之助满脸通红。
「姨爹,我的脚麻了。」
说着,咕咚跌倒。
小平次相当不服气。为什么是少爷跟着大爷,却派我巡视别处?大爷已经不需要我了吗?这阵子还用起以前那么讨厌的冈引,我真是不懂大爷的想法!
「呜嘿!」平四郎掠他之美,惊呼一声。「别发这么大脾气。我只是带弓之助去认识佐吉而已。有什么关系,你就像井筒家的人呀。这孩子将来可能会继承我,你就别跟他计较了。再说,政五郎也是个人物,别这么反感。」
他自认已尽力安抚,但小平次出门时仍气得多肉浑圆的肩膀直抖。弓之助对此也显得颇无奈。
「难不成,我继承了井筒家,小平次叔的孩子就会当我的中间吗?」
「小平次没有儿子,只有女儿。」
「啊,太好了。」
「但是女儿会招赘呀。不管怎么样,你还是死心,和他好好相处吧。」
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满身大汗地来到铁瓶杂院,只见佐吉正专心地清扫着豆腐铺搬家后的空屋。头上用来防尘的手巾遮住半张脸,但从中露出来的双眼,与大太阳相反,显得黯淡无光。
出入的格子门已拆下,上头糊的纸也撕掉,格子框的每一处都冲洗得干干净净。看来是为了待干后糊上新的纸。榻榻米也一帖不剩地翻起来,曝晒在日光下。
「现在不好叫他,回头再来吧。」
弓之助直盯着勤奋工作的佐吉看,没有回答。
「怎么样?要不要去阿德那里露个脸?」
弓之助专注地看着佐吉。
「久米也在那边。你一去,她们一定会聒噪得不得了,嚷着可爱什么的。」
弓之助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佐吉。
「喂。」平四郎往弓之助的头上一敲。「你要知道佐吉的身量,我会去问,别在这里目测。」
弓之助摸摸挨打的地方。「姨爹看出来了?」
「我也已经习惯你了。」
「我并没有怀疑佐吉,因为他没有义务非得帮凑屋杀了太助不可。」
「那当然。」
弓之助嘴里含含糊糊地咕哝了一句。若平四郎的耳朵还灵光,他说的应该是:
「太助为什么会被杀呢?」
不出所料,弓之助‐‐正确地说,是弓之助那张漂亮的脸‐‐令阿德与久米惊为天人。久米大喜,而阿德则是拿平四郎与弓之助相比,然后大笑。
卤菜铺店头很热,久米似乎仍为痱子所苦,憔悴依旧,也闻得到药布的味儿。然而弓之助似乎不以为意,有礼地寒暄问候,拿出乖巧伶俐的好孩子模样,讨两位大婶的欢心。平四郎则吃着阿德招待的热腾腾的蒟蒻和冰凉的麦茶,兴味盎然地瞧着弓之助规矩又开朗地回答女人们的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