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他还在那里滔滔不绝地独白,我开始数他的香烟数和擦鼻子的次数,我的两只脚痒痒了,可我克制自己不去蹭它们。
忽然他跳了起来,这样他的头就伸进了一个在天花板下面飘荡、散发着臭味的烟雾里了。
&ldo;说得够多了。您跟我来!&rdo;他喊着,人已经风一样地刮出门去。我们又回到走廊上,路过了两扇门,然后他站住了。
&ldo;您的工作岗位在这里边,您试一下吧,看您的卡是不是已经管用了。&rdo;他命令说。
我把我的卡刷过读卡器,果然,门开了。
&ldo;太奇妙了!&rdo;菲尔贝尔喃喃自语,&ldo;一次就成功了!&rdo;
他抢在我前面进了门,我能够一眼就看出,刚刚在他办公室里的情形又出现了,很多人转动坐椅,把他们的脸转向了他们的终端机,屏幕上那些色彩缤纷的游戏消失了,变成了干巴巴的、好像是数据表格一样的东西。
&ldo;是不是又到了打游戏的时候了,先生们?&rdo;菲尔贝尔咆哮起来,&ldo;罗德勒尔,这位是您的新同事,还记得那名字吗?&rdo;
其中的一个年轻人站起来朝我们走过来,他有一头红棕色的卷发,戴着眼镜,蓄着胡子。
&ldo;博特。&rdo;他说,&ldo;那名字是图波尔,图波尔&iddot;博特‐‐对吗?&rdo;
我点点头,他咧开嘴笑了。
&ldo;如果您能够让博特先生先了解他的任务,然后再带他到游戏世界里去逛游,那我将对您十分感谢,罗德勒尔先生!&rdo;说完,菲尔贝尔转过身,一个招呼也没打就走出了房间,不见了。
这个蓄胡子的年轻人向我伸出手来,&ldo;我们这儿所有的人称呼人都用&lso;你&rso;,我叫布莱因。&rdo;
&ldo;我叫图波尔。&rdo;我说。
他简单地把我介绍给房间里的其余五个人,菲尔贝尔一出门,他们又恢复了那种懒懒散散的样子,其中一个又让他的屏幕上出现了游戏。另一个走过来,&ldo;往下打呀!&rdo;他催促着。
&ldo;重要的是,&rdo;布莱因转脸对我说,&ldo;那个菲尔贝尔总是在用一切可能的手段,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到这里边来。如果我们有别的事儿要做,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就不让他登录进来,那样他就必须敲门,我们就有时间把事情都收拾好。如果他像刚才那样做,他问你,能不能用你的卡来开门,你就用脚在门上哐当几下,弄出点声音来,那样我们就是接到通知了。&rdo;
&ldo;你们不让他登录进来,可他不是这儿的上司吗?你们能把你们的上司撵出去?&rdo;
&ldo;不,&rdo;布莱因笑开了,&ldo;是计算机把他撵出去了,0-6-0-6,当然只有人事处才能把他撵出去,除非人们知道这个代号。明白了吗?&rdo;
&ldo;明白了。&rdo;我说,&ldo;那么0-6-0-6就是菲尔贝尔,对吗?&rdo;
&ldo;他的个人代码从0-6-0-6开始,无论怎么搭配都很合适,数据中心的人都知道这个号。&rdo;
布莱因整个上午都呆在我这里,那也比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些灰白色的耐磨清漆刷的写字台中间要好。布莱因为我弄来一台终端机,指导着我进入程序,中午的时候还领着我去餐厅。
饭菜还过得去,虽然不是什么大餐,不过对于大食堂来说,这样的饭菜还真不错。
布莱因其实一点儿也不想吃,不过也要了一盘鳜鱼绿面条。他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在盘子里挑来挑去,一会儿抱怨那条鱼味道不好,一会儿又说面条如何差劲。
他是那种叫人同情的爱发牢骚的人。他总是一个劲儿地说什么什么不对啦,别人的愚蠢和无能永远压在他身上啦。但是,他又是一个容易接近的人,什么事儿都看得一清二楚的人,在他的眼睛里总可以看到微笑、讽刺,还夹着嘲弄,当然对他自己也是这样。他自己把生活弄得井井有条。我对他的印象就是这样。
我们一起在餐桌旁坐了很长时间,也许太长了,是我以前从未有过的。
&ldo;要是现在菲尔贝尔来了,那该怎么办?&rdo;我问。
&ldo;他从来不来餐厅,可这样的事要减少,所以我必须训练你,必须告诉你什么地方可以待得长一点。没有一个地方比在餐厅更好了。&rdo;
我们又待了几乎一个小时,他又给我说了很多事情,可我听懂的很少。
&ldo;你再给我说一件事儿。&rdo;我终于提出了一个问题,&ldo;我现在知道,我们在这儿管理数据,那些数据来来往往,都经过这里,据说我们这儿是计算机的领导中心,尤其是当计算机不能处理的时候。可有一点我还是不明白,这到底是些什么数据?&rdo;
&ldo;当今时代的一切。&rdo;他回答说,一边站了起来,&ldo;先要弄明白那些简单的事,然后再问那些复杂的。不要弄颠倒了。我们回去吧。&rdo;
在数据中心上班的第一天下午,我就坐在转椅上注视着我的新同事们。我对这里到底在干什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留下。这个屋子里有七个人,年龄都在二十五岁至三十五岁之间,我那时候是二十九岁。布莱因&iddot;罗德勒尔差不多已经快四十岁了,不过,也许他那一脸浓密的红胡子使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一点儿。在餐厅里我还注意到数据中心的另外几个工作人员,其中大多数都是身着灰色或者黑色的西装,打着领带,他们全都目不斜视,走路也都迈着正步。可是在我们这儿,没有一个穿西服,也没有一个打领带的,我们全都是千篇一律地穿着蓝色或黑色的牛仔裤、t恤衫或者开领的短袖紧身衫。似乎没有一个人抽烟,可多多少少我还是看见,几乎每个人不到一个小时就出去一下,找个什么僻静的地方去抽抽烟。我们中没有一个人特别大声地说话,可是似乎也没有一个人受到什么约束或者显得特别安静,一点声响也不弄出来。这七个人中的每一个人我也许都可以把他们当做自己的熟人,也可以邀请每一个人去喝一杯啤酒,或者喝得更多。我也可以跟每个人谈谈政治、女人和世界,但是不能同任何一个人谈论上帝或是孤独。他们就像一群心理上的多胞胎一样,一起坐在终端机前,玩赛车或者垒球游戏,在黑森森的山谷里追逐黑色骑士,为揭开迷宫般的错综复杂的图像而苦苦思索,或者用计算机玩打牌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