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个人通讯机开着,我的心跳得怦怦响。我想,诺拉肯定也察觉到了我的紧张,她坐在我身边,恐惧地紧紧盯着那些死人和遭到破坏的支离破碎的镜头。
深夜里腾起的大火,人们在被火包围的高层楼房里嘶叫,还有人用巨大的梯子进行的救援行动,都被现场拍摄下来。我的邻居震惊得泪水涟涟,张大了嘴巴。
沃维森一家医院的病人的疏散以及它造成的连续交通阻塞,只被一个画外音平淡无奇地描述了一下。
接下来是数据中心,在它的后部接二连三地发生爆炸,接着出现了一幅有机玻璃通道的图像,一台压火机正穿过这条通道碾压着,有机玻璃在熔化,浓烟滚滚。一个背上着了火的消防队员正从一栋大楼里跑出来,还有很多人被人们从楼里背出来。
我仔细地盯着,一张熟悉的脸也没看到。虽然不认识他们,也没跟他们在一起共过事,可他们都是我的同事。
&ldo;很糟糕,是吗?&rdo;诺拉问我。她的目光没有离开屏幕,她站了起来,把她的空杯子和我的酒杯拿到了厨房里的架子上。
我的门控器已经沉寂了一段时间了,现在它又以低沉的声音说话了:&ldo;早晨好,图波尔,现在是六点十九分。&rdo;
我看看表,时间是对的。
&ldo;它又说话了,&rdo;我对诺拉说,&ldo;慢慢地一切又恢复正常了。&rdo;
她忐忑不安地看着我,&ldo;您是说,我该走了吗?您是说,我的门又能开了吗?&rdo;
我点点头,&ldo;大概是的,您试试吧。&rdo;
她走过去,走到她关着的门前,我跟着她走在后面。
&ldo;请开门!&rdo;她对门上的扬声器说。
&ldo;无卡开门吗?&rdo;扬声器反问说。
&ldo;是的。&rdo;邻居诺拉回答。她朝我点点头,显然她了解无卡开门的特殊程序。
&ldo;请通报姓名。&rdo;计算机说。
&ldo;诺拉&iddot;洛贝娜。&rdo;诺拉回答。
&ldo;您的密码?&rdo;
&ldo;汉堡!&rdo;
&ldo;密码和嗓音识别正确,无卡开门已记下。早晨好,诺拉。&rdo;她的计算机也是用一种低沉的声音说话,只是比我的稍稍温柔一点儿。
门咔嗒一声开了,她迈开腿走了进去,然后又朝我转过身来。
&ldo;谢谢您的一切,图波尔。&rdo;她说,&ldo;我还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rdo;
&ldo;当然,尽管问吧。&rdo;
&ldo;要是不停电的时候,我也可以过来吗?&rdo;
她哈哈地笑了,我也笑了,点点头。也许她很少讲这么多的话,我想。
&ldo;您可以经常来,&rdo;我小声说,&ldo;您本来可以经常过来的,什么时候都可以,我一直在这儿。&rdo;
她笑了,门关上了。我也回到屋里,关上了门,没有必要再和走廊,和外面,和别人保持接触了。
&ldo;六点二十二分,早晨好,图波尔。&rdo;我的计算机的低音说。仍然有什么东西处在混乱之中,似乎我是刚刚回到家里,或者正要出门。
我坐在了个人通讯机前,其它的电视频道也恢复了,我可以转换频道,看看我们的世界新闻中我一手制造的灾难。
还是那些图像,死亡和受伤的人数没什么变化。
突然出现了什么新的消息,说整个事件是一个恐怖主义的组织造成的,接着转播了一个被烧毁的终端机大厅的镜头,据说这是一枚炸弹的爆炸引燃的,接下来是追捕嫌疑犯的镜头。
四个男人押着一个肇事者,那个人的头上蒙着头巾,无法辨认,他们正从数据中心的边门走出来。
我把这组镜头储存起来,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放着看,只有万分之一秒的时间可以看见这个人的脸的一部分。我在屏幕上把图像一幅一幅地放出来,我总算认出他来了,他是菲尔贝尔。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
我陷入了沉思。我在想,他们抓错了人,到底是好还是坏。正当他们在我的处里搜索的时候,我的个人通讯机里收到了一条信息:
&ldo;游戏结束。ic版本512已经出现。我在家门口等你,从现在起!&rdo;
我们没有谈到如果引起了怀疑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也没有谈到过,我们这样做会引起怀疑。&ldo;游戏结束&rdo;这四个字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事情结束了。我知道要做什么。
我在我的公文包里放进了最必需的东西,让它看上去我好像还是像往常一样去上班。然后我离开了屋子。
&ldo;现在是六点四十七分,天气很好,图波尔!&rdo;我的计算机在背后对我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听见它阴沉的低音了。
忏悔吗?我不知道,弗朗索斯。忏悔是一个太基督教化的词,对吗?当我知道我可能杀死了莉迪娅的孩子时,我当然忏悔了。而当我知道,我并没有造成什么,所有的一切又重新自行恢复了,那么,所有的一切都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了。
诺拉后来有一次对我和克莉丝说过,我们当然使世界发生了变化,世界变得更加猜疑,更加凶恶,更加桀骜不驯。这是我们所实现的。为了防范像我们这样的人,计算机也变得更加强大了。它现在要更加透彻地了解每一个人,要把我们每个人都牢牢地控制住。它现在已经不满足于仅仅在沃维森,它已经遍布各地。诺拉说过,我们使全部的发展加速了,强化了,而不是别的什么。所以我才要忏悔,您理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