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则,铁木真的心中已经完全不再回忆适才的遭遇。他已经在考虑下一步所面临的新问题了。只是他的这种沉默,却被部下们理解为一种无言的愤怒。终于,别勒古台忍不下去了,伸手从月忽难的手中抢过委任状,就要撕毁。
&ldo;住手!&rdo;惊觉的铁木真喝止了他,&ldo;你要做什么?&rdo;
&ldo;大哥!阿勒坛汗如此羞辱于你,难道不该撕掉这劳什子吗?&rdo;别勒古台诧异道。
铁木真感到自己的语气过于严峻了,便渐渐放缓下来,然后说道:
&ldo;这个劳什子不能撕,要保留下来。如果你现在撕掉,以后我怎么奉还给阿勒坛汗呢?&rdo;
&ldo;还给阿勒坛汗?&rdo;
别勒古台愈发不明所以了。
铁木真微微一笑:&ldo;是啊,我要带领着你们一起去还给阿勒坛汗。用我们的弓箭和战马去交还。&rdo;
&ldo;哦,明白了!打下阿勒坛汗的京城,将这劳什子直接塞进这狗贼的嘴巴里去!&rdo;
别勒古台释然之下,不禁大笑起来。随之,他的笑声影响了其他人,引发了一连串响彻行云的爽朗笑声。
看到众将意气风发的神情,铁木真心中暗自欣慰。他也很想象他们一样大笑,但是一件隐忧盘绕在心中,使他的情绪无法完全畅快起来。这一点,只有月忽难注意到了,不久后便询问道:
&ldo;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可汗的忧虑在于汪罕吧?&rdo;
铁木真微微颔首道:&ldo;先生所料不差。在打倒了共同的敌人塔塔儿后,那只秃鹫未必不会对我们下手,而退兵正是一个好机会。虽然有言在先,不过他的诺言,就很难说啦。现在,我总算体会到札木合当年的想法了。&rdo;
月忽难道:&ldo;汪罕确实是一个必须警惕的对手。不过,目前还毋需过于担忧。&rdo;
铁木真不置可否,依旧低头沉思,半晌方问道:
&ldo;先生认为我与汪罕、札木合相比如何?&rdo;
月忽难略一沉吟,坦然相告道:
&ldo;您的这位义父老谋深算、阴毒狠辣,您的那位安答能言善辩,足智多谋。与他们相比,从计略方面而言,您只怕颇有不如。&rdo;
&ldo;先生毋需顾忌,请继续说下去。&rdo;铁木真鼓励道。
&ldo;不过,您却有着他们无法比拟的优势。而这个优势却是决定双方胜负的关键所在。&rdo;
&ldo;哦?是什么?&rdo;
&ldo;汪罕虽然多谋,但所谋者皆出自私利,因此难免鼠目寸光。而可汗却志向高远,胸怀大略,未来之发展必然会远在其上。至于札木合,此人的确有一副可以将死人说活的口才,不过他言行不一,即使可以一时蒙蔽诸人,但终究不能持久。而可汗你虽拙于言词,却敏于行动,如此必然可以取信于人,得到众力之助。如此深沉有大略之人,若不能战胜他们,只怕苍天都不会答应呢。&rdo;
&ldo;先生过奖了。&rdo;
&ldo;绝非过誉之词!我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rdo;
月忽难严肃的说道。他的目光越过铁木真的肩头,望向他身后的诸位部下。
&ldo;可汗请看,你有一群多么优秀而又值得信赖的部下啊。他们可以因你的忧愁而愤怒,也会因你的胜利而欢欣。只要是你所指出的方向,无论有多少艰难险阻,他们都会一往无前,决不后退。&rdo;
&ldo;是啊!我与他们都是患难之交,出生入死的好朋友!&rdo;
一旦提及部属们,铁木真的脸上便闪现出自豪的光彩。他从心底之中感激这些忠勇无双的蒙古苍狼们。
&ldo;中原有一句话说的好。&rdo;月忽难说道,&ldo;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及人和。就是说,只有得到人心才能夺取天下。&rdo;
&ldo;这句话有道理。看来那些软弱的连马都不会骑的汉人也好像有些能耐啊。&rdo;
听罢月忽难的解说,铁木真连连称善。
&ldo;可汗,如果蒙古想真正的强大起来,就要多多学习汉人的长处。将我们祖传下来的强悍武力与汉人的文化智慧结合起来,必然天下无敌!&rdo;
月忽难一脸欣喜的说道。
对于这句话,铁木真不置可否。其实,他的心中并不完全以为然。他觉得,蒙古苍狼的血液里一旦为他族所沾染,就很难保证其纯粹的性质了。然而,他也深知,这样的情况在以后将不可避免。怎样才能杜绝这种情况发生呢?他现在还没有得到很好的答案。碍于对月忽难的信赖,他没有将这些想法说出口来,只是岔开了话题。
&ldo;太远的事情还很难说,眼前先要确保不会被汪罕算计才是最重要的。我如果可以继续保持着足够的强大,才会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先生看我这样理解没有问题吧?&rdo;
&ldo;可汗所言,一点也不错。&rdo;
&ldo;很好!那么现在就赶回营地,做好明天与汪罕同时撤兵的准备吧!&rdo;
说罢,铁木真对坐骑猛加一鞭,当先驰去。诸将亦不落后,各自催马跟从着。这一小队人马便如阵风般骤然间消失在草原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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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木真的战马刚刚踏入营地,耳中便听到了一阵争执之声自不远处传来。他循声望去,见争执的双方正是自己手下的军需官者卜克和老预言家豁儿赤。只见他们二人之间立着一个小小的孩童,被他们各拉住一只手臂,状似争夺。显然,二人争执的焦点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