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正是如此,&rdo;主事人顺着我的话说道,&ldo;你在跟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打交道。&rdo;
&ldo;她对很多东西的理解超出你的想象,&rdo;莎莉咆哮道,&ldo;如果你让她说下去的话,你也会了解更多的。&rdo;
我试图以派珀和佐伊那样肯定的语气说话,这是我一直羡慕不已的。&ldo;如果我们不知道扎克和将军在做些什么,就没办法阻止他们。&rdo;我说道。
&ldo;是我的军队使这座城市免于沦陷。&rdo;主事人说。辩论时我的嗓音不断升高,而他的声音仍然低沉镇定,比咆哮更具威慑力。&ldo;没有我的人马,你们立刻就会被击溃,每个人都会被关进水缸里,所用的正是你要寻找的机器。士兵们追随我,是因为他们清楚我会带领他们全力对抗机器,如果我背叛了这份信任,就会失去他们的效忠,而新霍巴特必将陷落。&rdo;
&ldo;这个箱子里的知识,有可能改变一切,&rdo;我说道,&ldo;不是你通常想象的那种改变,比如议会换了个统治者,或者一种更温和的避难所和税收制度。我所说的是真正的变化。有机会去发现大爆炸之前时代的真相,他们到底有何种能力,是否存在方外之地,那里会有什么不同,这类事情能够永远地改变一切。这种改变或许能挽救你的妻子和孩子们。&rdo;
他迈步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ldo;没有什么能够挽救他们。你竟敢拿他们来举例子?&rdo;
派珀和佐伊都已冲上前来。我听到匕首出鞘的声音,就像打火石的摩擦声。我直视着主事人的双眼,想起艾尔莎在收养院厨房里说的话:&ldo;总会有更多孩子的。&rdo;
&ldo;你说得没错,没有什么能够挽救他们。&rdo;我说道,&ldo;但还会有其他人的妻子和丈夫,其他未出生的孩子。问题在于,你是否对知识有太多恐惧,让他们没有机会生活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rdo;
他抓着我的手腕良久,随后用力将我推开。
&ldo;留下这些文件,好好检查它们。不过,我希望无论你找到什么,都会有一份完整的报告。&rdo;
……如今我们已进入第二十年,就不用再自欺欺人了。方舟在大爆炸之前设定的目标是聚集在不同领域最杰出的人才,这不可避免地导致现在的人口结构过于老龄化。现在方舟内有1280人,处于生育年龄的不足20。大爆炸发生后,只出生了348人,且70以上出生在前十年。显而易见的,方舟之内的生育水平是不可持续的。我们的给养足够维持数十年,核动力电池也将持续提供能源,但长期地下生活产生的心理影响,将继续在很多方面困扰我们。如果受保护的人口无法保证人类物种的永续生存前景,那么,将方舟孤立于地表之外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起初的目的在于保证全体人类的存续,而不是为少数幸运儿提供避难所。即便到了现在,为潘多拉计划提供的电力仍然凌驾于其他事项。我们,本文件的具名人,重申我们的希望,即临时政府将会重新将工作重心转移到方舟内外幸存者的迫切需求上来,而不是继续优先考虑……
我们把箱子运到艾尔莎的收养院。在那儿我能安心工作,避开税务所里持续不断的烦扰,哨兵和信使日夜不停进进出出。再次跟艾尔莎住在一起我也很开心,但派珀和佐伊坚持安排了一个哨兵守卫在收养院门口,另一个布置在院子后面的小巷里。我没有反对,能离开税务所那间交织着忠诚和质疑的大厅,我只感到解脱。西蒙、派珀、莎莉和主事人在那里坐镇,会见侦察兵,化解双方部队的争端,辩论下一步的计划。就算在会议室的一片嘈杂声中,我仍能感觉到主事人持续不断注视着我。
不再听到赞德的喃喃自语,也给了我喘息的机会。他从未有意让我烦心,这没错,除了莎莉之外,他对其他人都不感兴趣。但是,每当他神志恍惚,或是喋喋不休&ldo;罗萨林德号回来了&rdo;之类的话,我都会不由自主看着自己的双手,寻找他即将抽搐的迹象。我注意到佐伊也在回避他,对此我无话可说,因为我清楚自己是如何害怕与他接触。
来到收养院,我住进孩子们的宿舍,这地方够大,能把文件都展开放好,我还试着按照顺序摆放它们。一开始我把文件摆在空床上,很快地板也沦陷了,文件摆得到处都是,就像雪花从院子里飘进来似的。有一张床空着供我睡觉,但我要想过去,得避开一大堆文件的阻挡。我的胳膊上仍绑着吊带,就这样没日没夜地蹲坐在地板上,翻着那些文件。
艾尔莎在重新整理收养院之余,会到宿舍里来陪我坐一会儿,看我阅读那些文件。她从未上过学,尽管多年来通过自学有了基本的阅读能力,这对她来说仍是个艰苦的过程。这些文件读起来尤为困难,每个字都混杂在一堆霉菌和破洞中,与其说是阅读,不如说是拼凑的过程。在尝试几次之后,她放弃了读下去的欲望。尽管如此,她仍会来陪我坐着,从一堆纸张当中挑出发霉的页数,然后放在膝盖上。当收养院里到处都是孩子时,她一直很活跃,忙个不停。但在铺满纸张的宿舍里,她变得死气沉沉。她的双手红肿,因为擦洗狼藉不堪的收养院,上面满是伤痕。她拿着这些导致乔丧命的文件,长时间呆若木鸡,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