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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第1页）

她曾对我说：&ldo;你又不是第一个先知。&rdo;

她对航海非常抵触，在我们离开沉没滩时，双手紧紧握在船沿上。

我曾奚落她：&ldo;我敢打赌，露西娅死的时候你一定很高兴。&rdo;然而，每个晚上佐伊睡着后，不断在梦中寻找的是她爱人的尸骨。

我回头望向派珀和佐伊躺着睡觉的地方，他们上方的帆布已经因为积雪而变得下垂。他们背靠背睡在一起，如同在战场上战斗一样。在严寒的夜里，毯子往上拉得很高，直到脖子处，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双头人。

我对于事物的理解一直在出错。原来我比伦纳德还要盲目。我弄错了神甫的动机，以为她是在追捕我，其实却是在追捕吉普。我弄错了佐伊的梦境，还有关于露西娅的事。拥有幻象是一回事，但理解它们却另当别论。幻象指引着我找到了自由岛，但是我们却又把神甫引了过去。幻象向我展示了发射井，最终我们摧毁了数据库，但却搭上了吉普的性命。幻象的世界如此丰富，我却只能一知半解。

不用我去叫醒佐伊值岗，她像往常一样自己醒了，从帆布下爬出来，站到我身后。天色仍然很暗，下游处有匹马轻嘶了一声。

&ldo;你去睡吧，离天亮还有好几个钟头。&rdo;她说。

&ldo;原来是你，&rdo;我说道，语气中并无疑问，&ldo;是你爱过露西娅。&rdo;

她的脸在夜色中看不清楚，但我能看到她呼出的白气。

&ldo;我们曾彼此相爱。&rdo;她淡淡说道。

听到她谈论爱情，那种感觉非常古怪，毕竟，这是那个爱翻白眼，耸肩膀，扔飞刀的佐伊。

&ldo;我很抱歉，&rdo;我说，&ldo;我一直是个笨蛋。&rdo;

&ldo;这又不是第一次，我怀疑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rdo;她的语气中并无恶意，只有疲倦。

&ldo;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意识到。&rdo;我说。

&ldo;我知道，&rdo;她说，&ldo;因为我是个女人，因为我是个阿尔法，而她是个欧米茄。因为虽然你自认为能超脱于世人的假设和偏见之上，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跟他们没什么不同。&rdo;

她的指责像烟尘一样落在我身上，我却没办法反驳。

&ldo;为什么你不告诉我?&rdo;最后我问道。

&ldo;这是我的事。&rdo;她停顿了一下。她的双眼在黑暗中发着光，瞥了我一眼，然后又移开了。&ldo;我感觉她留下的痕迹越来越少，我并不想跟人分享。&rdo;

我记起自己也曾拒绝谈论吉普。曾经有一段时间，我觉得他的名字就是件遗物，是我仅存的关于他的全部，如果我说出这个名字太多次，它可能就耗尽了。

&ldo;在泉水旁那天，你听着歌者的音乐，告诉我你和派珀小时候曾经听过的歌者故事，我还以为你在想着派珀。&rdo;

她哼了一声。&ldo;我一直记得那个歌者。第一次遇见露西娅时，她就让我想起了那个人。她们都有美丽的双手。&rdo;她说着轻笑了一下。&ldo;露西娅也爱唱歌，当她早上梳头时，总是哼着歌给自己听。&rdo;

说完她沉默了片刻。

&ldo;我希望你能早点告诉我关于她的事，&rdo;我说，&ldo;我会理解的。&rdo;

&ldo;我不需要你的理解。&rdo;

&ldo;可能我会需要你的理解。&rdo;我说。

她耸耸肩。&ldo;我和露西娅的感情，不是为了教你如何处理悲痛而存在的。她的死，并不是为了让我们可以彼此哭诉各自的故事。&rdo;

她坐在我身旁的木头上，手肘拄着膝盖。她将面前的头发梳往脑后，我能看到她的双手指尖较淡的肤色，在黑夜中像五个苍白的点。

&ldo;无论如何，我习惯了不跟别人谈起她。我们一直都得非常小心。为抵抗组织工作，最不需要的就是引人注意，阿尔法和欧米茄的恋情是要挨鞭刑的，更别说还是在两个女人之间了。所有那些关于阿尔法人有责任生育后代的屁话，好像那些就能改变我是谁一样。&rdo;她哼了一声。&ldo;好像我就会找一个漂亮的阿尔法男人，开始生儿育女一样。&rdo;寒冷的空气似乎吸尽了她的笑声。

&ldo;她在自由岛上的日子很难过。你也知道人们是怎么看待先知的，即便在最好的年代，也总是充满疑心，刻意疏远。随后他们发现了我们两个在一起这件事。自那之后，他们就不再理她。&rdo;她的双手已握紧成拳。&ldo;我为他们工作多年，对抵抗组织的贡献比他们大多数人都要大，露西娅也冒着生命危险为他们工作，但这些都无关紧要了。他们不再跟她说话。他们仍乐于从她的幻象和努力工作中获益，但却不跟她交谈。他们把她从居住的房子里轰出来，称呼她叛徒，阿尔法情人。

&ldo;派珀尽了全力帮助她，为她在要塞里找了个地方，还试图阻止他们干坏事。但他有整个抵抗组织的事要管，也只能做到这么多了。就是从那时开始，她变得神志不清。我知道事实上是幻象造成了这些，但如果她有朋友聊聊天的话，能处理得更好些。一旦他们对她置之不理，她剩下的就只有幻象了。&rdo;

我记起在保管室那段与世隔绝的时光，目光所及只有囚室的四面灰墙，根本没有东西能让我从幻象的恐惧中分神。

&ldo;当时我不在她身边，&rdo;佐伊继续道，&ldo;她想在大陆上生活更多时间，甚至永远搬过来。但我告诉她太危险了，直到我能为我俩找到一个安全的栖身之所为止，在东部某个能避开巡逻队的地方。她的精神越来越不稳定，越来越难以隐藏行迹，保持安全。渐渐地她彻底失常了，不只在幻象来的时候尖叫不止，在其他时间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语。你见过赞德的样子。我们不能指望她保持理智，更别说编个假身份藏起来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