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伊斯科普夫少尉是后备军官训练队的毕业生。战争的爆发,于他颇是桩喜事,因为这一来,他便有机会天天穿上军官制服、冲着一群群小伙子‐‐上战场送命之前,每八周便有一批落入他的手掌,以军人特有的清脆快速的嗓音,喊道:&ldo;弟兄们!&rdo;沙伊斯科普夫少尉极有野心,一向不苟言笑,从来都是极谨慎持重地面对自己的职责。只有当圣安娜陆军航空基地某个与他对立的军官,染上了什么缠绵的疾病,他才会露一丝笑容。他视力极差,又患有慢性瘘管病,然而,这反倒让他觉得战争格外刺激,因为他不可能去海外作战,也就没有了丝毫的危险。沙伊斯科普夫少尉唯一令人满意之处是他的太太,而他太太最让人称心的,是有一个名叫多丽&iddot;达兹的女友。多丽&iddot;达兹只要有机会,便要与人风流快活。她有一套陆军妇女队的制服,沙伊斯科普夫少尉的太太一到周未,便穿上这套制服;假如一到周未,她丈夫中队里的学员,无论是谁,想跟她上床,她便会为他脱了这套制服。
多丽&iddot;达兹是个活泼的浪荡少女,紫铜色的皮肤,金黄色的头发。工具房、公用电话亭、更衣室和公共汽车候车亭,都是她最喜欢的做爱场所。几乎没什么事她不曾尝试过,而她不愿尝试的事则更是少有。她年方十九,体形苗条,却淫荡不羁,不知羞耻。不少男人让她给弄得全无了自尊心,到了早晨便憎恶自己,因为她揭破了他们的真面目,利用了他们,却又把他们弃置一旁。约塞连倒是挺爱她。作为性交对象,她实在是个绝妙的女人,不过,依她看,约塞连也就如此而已。多丽&iddot;达兹只让约塞连碰过她一次,她浑身上下的肌肤极富弹性,那种感觉着实令约塞连爱不释手。约塞连很爱多丽&iddot;达兹,因此,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每个星期必定会感情热烈地扑到沙伊斯科普夫少尉的太太身上,以此报复沙伊斯科普夫少尉,就像沙伊斯科普夫少尉报复克莱文杰一样。
沙伊斯科普夫少尉曾造下一桩难忘的孽,他太太倒是记不得了,不过,她还是为此在报复自己的丈夫。她丰满、肌肤白皙、不好动,喜读好书,又不时地力劝约塞连,不要太庸俗,连书都不读。她自己手边从来是少不了一本好书的,即便赤条条躺在床上,身上只有约塞连及多丽&iddot;达兹的身份识别牌时,也不例外。她让约塞连感到厌倦,可他也照样爱上了她。她毕业于沃顿商业学校,主修的是数学,可笨得出奇,每个月竟连二十八都数不清。
&ldo;亲爱的,我们再生个孩子吧,&rdo;她月月都这么跟约塞连说。
&ldo;你在说胡话吧,&rdo;他总这么回答。
&ldo;我可是当真的,宝贝,&rdo;她坚持说。
&ldo;我也一样。&rdo;
&ldo;亲爱的,我们再生个孩子吧,&rdo;她常跟自己的丈夫说。
&ldo;我没时间,&rdo;沙伊斯科普夫少尉老是没好气地咕哝道,&ldo;难道你不知道在进行阅兵吗?&rdo;
沙伊斯科普夫少尉最为关心的,是如何在阅兵比赛中获胜,如何把克莱文杰送至裁定委员会,指控他密谋打倒由他任命的学员军官。克莱文杰专爱闹事,又自命不凡。沙伊斯科普夫少尉知道,假如对他不小心防范,这家伙很有可能闹出更大的乱子来。昨天是想阴谋打倒学员军官,明天或许企图颠覆整个世界。克莱文杰颇有头脑,而沙伊斯科普夫少尉发现,凡是有头脑的人往往相当精明。这种人很危险,就连那些由克莱文杰扶掖的新上任的学员军官,也急不可耐地想出来作证,指控克莱文杰,欲置他于死地。指控克莱文杰一案,显然是成立的。唯一缺少的,就是以什么罪控告他。
但无论如何不能牵涉阅兵比赛,因为克莱文杰几乎同沙伊斯科普夫少尉本人一样,极为重视那些阅兵比赛。每周日下午,学员们早早便出来参加阅兵比赛,摸索着在营房外排成十二人一列的队伍。于是,他们宿酒未醒地哼唧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大阅兵场各就各位。然后,他们就和其他六七十支中队的学员纹丝不动地站在烈日下,一站便是一两个小时,直到不少学员支持不住晕倒在地,队伍才被解散。阅兵场边上,停放了一排救护车,还站着一队队担架兵,他们手持步话机,个个训练有素。救护车车顶上,是手持望远镜的观察员。一名记分员负责记录比分。这一阶段比赛的全过程,由一名精通会计的军医负责监督。每分钟脉搏跳多少次可视作晕厥,必须得到军医的认可,记分员记录的比分,也必须经他核实。
一旦救护车载满了昏迷的学员,军医便示意乐队指挥开始奏乐,结束比赛。于是,所有中队一个紧跟着一个,向前走去,绕检阅台拐个大弯,退出阅兵场,返回各自的营房。
所有参加检阅的中队齐步走过检阅台时,都被打了分。检阅台上,坐着一名上校‐‐留着两撇又浓又粗的八字须,摆出一副狂妄自大的尊容‐‐和其他几位军官。各联队的最佳中队得一面插上旗杆的黄色锦旗‐‐实在是毫无用处。基地的最佳中队则获一面红色锦旗,旗杆略长一些‐‐更是没什么价值,因为旗杆的分量重了,下周日由其他中队夺走之前,足足一个星期他们必须得扛东扛西,实在很是令人头疼。在约塞连看来,以锦旗代奖品是颇有些滑稽可笑的。锦旗不代表金钱,也不代表等级特权。它们就跟奥林匹克运动会奖章和网球赛奖杯一样,仅仅表明,获奖者做了一桩于谁都无甚益处的事情,只不过比任何别的人做得出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