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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1页）

约塞连知道他是在撤谎，但没有打断他，因为一级准尉怀特&iddot;哈尔福特接着又说了下去。他说，此后他再也没有父母的任何消息。不过，他不怎么担心，因为他只是听他们说，他是他们的儿子。

以前有不少事他们都没跟他说实话，那么，至于这件事，他们也完全可能是在说假话；他倒是很清楚自己一帮表堂兄弟的命运。他们曾分散了目标，往北走，因一时大意，竟闯入了加拿大境内。就在他们想法子返回时，美国移民局把他们挡在了边界上，不允许他们回国。他们回不了国，就因为他们是红种人。

这笑话实在是骇人听闻。丹尼卡医生没有笑。直到后来，约塞连执行一次飞行任务返回，又一次恳请丹尼卡医生准许他停飞‐‐自然，他去见丹尼卡医生，实在是不抱任何希望的，这时，丹尼卡医生才窃笑了一下，但没一会儿，他便沉思起自己的种种棘手事来。其中就有与一级准尉怀特&iddot;哈尔福特之间的纠葛。那天整整一个上午，一级准尉怀特&iddot;哈尔福特一直向他挑战，要跟他角力，决一雌雄。此外，还有约塞连，这家伙竟当即拿定主意，要装疯卖傻。

&ldo;你是在浪费时间，&rdo;丹尼卡医生不得不跟他这么说。

&ldo;难道你就不能让一个疯子停飞？&rdo;

&ldo;哦，当然可以。再说，我必须那么做。有一条军规明文规定，我必须禁止任何一个疯子执行飞行任务。&rdo;

&ldo;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停飞？我真是疯了。不信，你去问克莱文杰。&rdo;

&ldo;克莱文杰？克莱文杰在哪儿？你把克莱文杰找来，我来问他。&rdo;

&ldo;那你去问问其他什么人。他们会告诉你，我究竟疯到了什么程度。&rdo;

&ldo;他们一个个都是疯子。&rdo;

&ldo;那你干吗不让他们停飞？&rdo;

&ldo;他们干吗不来找我提这个要求？&rdo;

&ldo;因为他们都是疯子，原因就在这里。&rdo;

&ldo;他们当然都是疯子，&rdo;丹尼卡医生回答道。

&ldo;我刚跟你说过，他们一个个都是疯子，是不是？

你总不至于让疯子来判定，你究竟是不是疯子，对不？&rdo;

约塞连极严肃地看着他，想用另一种方式试试。&ldo;奥尔是不是疯子？&rdo;

&ldo;他当然是疯子，&rdo;丹尼卡医生说。

&ldo;你能让他停飞吗？&rdo;

&ldo;当然可以。不过，先得由他自己来向我提这个要求。规定中有这一条。&rdo;

&ldo;那他干吗不来找你？&rdo;

&ldo;因为他是疯子，&rdo;丹尼卡医生说，&ldo;他好多次死里逃生，可还是一个劲地上天执行作战任务，他要不是疯子，那才怪呢。当然，我可以让奥尔停飞。但，他首先得自己来找我提这个要求。&rdo;

&ldo;难道他只要跟你提出要求，就可以停飞？&rdo;

&ldo;没错。让他来找我。&rdo;

&ldo;这样你就能让他停飞？&rdo;约塞连问。

&ldo;不能。这样我就不能让他停飞。&rdo;

&ldo;你是说这其中有个圈套？&rdo;

&ldo;那当然，&rdo;丹尼卡医生答道，&ldo;这就是第二十二条军规。凡是想逃脱作战任务的人，绝对不会是真正的疯子。&rdo;

这其中只有一个圈套，那便是第二十二条军规。军规规定，凡在面对迫在眉睫的、实实在在的危险时，对自身的安危所表现出的关切，是大脑的理性活动过程。奥尔是疯了，可以获准停止飞行。他必须做的事，就是提出要求，然而，一旦他提出要求，他便不再是疯子，必须继续执行飞行任务。如果奥尔继续执行飞行任务，他便是疯子，但假如他就此停止飞行，那说明他神志完全正常，然而，要是他神志正常，那么他就必须去执行飞行任务。假如他执行飞行任务，他便是疯子，所以就不必去飞行；但如果他不想去飞行，那么他就不是疯子，于是便不得不去。第二十二条军规这一条款，实在是再简洁不过，约塞连深受感动，于是，很肃然地吹了声口哨。

&ldo;这第二十二条军规，实在是个了不起的圈套，&rdo;他说。

&ldo;绝妙无比。&rdo;丹尼卡医生表示赞同。

约塞连很清楚，第二十二条军规用的是螺旋式的诡辩。其中各个组成部分，配合得相当完美。这种配合极是简洁精确‐‐优雅得体却又令人惊异，与优秀的现代艺术相仿。但有时，约塞连又没什么把握，究竟自己是否通晓这第二十二条军规，就像他从来没有真正理解优秀的现代艺术一样，也如同他从来就不怎么相信奥尔在阿普尔比的眼睛里见到苍蝇一般。他听了奥尔说的话，竟信了阿普尔比的眼睛里有苍蝇。

&ldo;噢，他的眼睛里的确有苍蝇，&rdo;一次，约塞连和阿普尔比在军官俱乐部打架之后，奥尔深信不疑地对约塞连说，&ldo;或许连他自己还不知道。他之所以总不识事物的真面目，其原因也就在这里。&rdo;

&ldo;他怎么会不知道？&rdo;约塞连问。

&ldo;因为他眼睛里有了苍蝇，&rdo;奥尔异常耐心地解释道，&ldo;假如他眼睛里有苍蝇，他又怎么能看见自己眼睛里有苍蝇呢？&rdo;

这话没太多的道理，但在没有取得相反的论据之前，约塞连倒是愿意暂且相信奥尔说得挺在理的，因为奥尔来自纽约市外的荒郊，对野生生物的了解，无疑要比他约塞连深得多。再者，奥尔以前从未在关键性问题上跟他说过假话，这一点便不同于约塞连的父母亲、兄弟姊妹、伯父伯母、姻亲、师长、宗教领袖、议员、邻居和报纸。约塞连曾用了一两天的时间，独自反复考虑了新近听到的这件关于阿普尔比的事，于是，决定做桩好事，把传闻告诉阿普尔比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