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杰汉思索了很长时间。她想起了凄惨的童年。她想到了她是怎么到达欧洲的,她后来开始熟悉的人们,她抵这里后的生活。她想到了德国是如何发生变化的,与此同时,她却置身于科学的抽象的堡垒之中,与外部世界无涉。最后她又想到了这一新的德国会就铀炸弹干些什么。她确知她必须如何行事。
她只花了很少时间就把这些科学家们的提要藏进了手提箱。她捡起高度技术性的议程表,将它们‐‐塞进已写好姓名地址的信封,准备送给德意志第三帝国的高级官吏。她已采取措施,决不让任何人接触这些介绍性的讨论摘要。杰汉可以很容易地料想到那些政治和军界领袖们会对这些难以理解的科学论文有何反应‐‐简短而又礼貌地回答说那天他们将不在柏林,或者说他们紧凑的事务安排使他们无法分身前来赴会。
这一切都那么容易。第三帝国的统治者们没有听取报告,他们不知道德国已多么接近制造一颗核弹。从此他们再也没有希望及时制造出~颗这样的炸弹挽救第三帝国‐‐原因是因为这些被调换了的邀请塞进了几只信封。
杰汉从梦中醒来,发觉夜已很深,离阳光普照已为时不远。不久她的焦虑不安就会有结果了。她就会知道这个男孩是否会来到这条小巷或是耽在别的地方。她将会知道他是否会强奸她或者她会鼓起勇气进行自卫。她就会知道她是否会被判有罪或者杀人无辜。她将会被允许瞧一眼与她有关的所有事情的结果。
但是,她那么累,那么饿,那么不自在,她很可能放弃警惕。回家的欲念很强烈。然而她总相信她的幻象是安拉的恩赐,无视这些明白无误的警告可能会触犯他。为了安拉,也为了她自己,她宁愿等候至剩余夜晚的终结。打从昨天傍晚以来,她见到的幻象太多了‐‐比她在~生中的哪一天见到的都多‐‐有的是新的,有的是往昔岁月中曾出现过的。从渺小的人类角度来说,这几乎可以比作赐给先知的&ldo;威力之夜&rdo;,顺颂安拉的英名及宁静以大安。杰汉随后就发觉那样把自己比作天使是有罪的和亵渎神明的。
她跪下双膝,面向麦加,向安拉念了一段祷文,背颂新近从光辉的古兰经派生而来的一段苏拉,其名日&ldo;晨间时光&rdo;,对她目前的境况似乎关系特别密切,&ldo;&lso;以宽洪、仁慈的安拉之名。在晨间时光以及最静谧的夜晚,主未曾将汝抛弃,他不恨汝,母庸置疑,后述之时间较前述之时间更符汝之境况,母庸置疑,主将施恩于汝,令汝心满意足。,难道他不识汝系孤儿,因之将汝呵护?难道停未曾见汝正在流荡,为汝指认方向?难道他未曾见汝赤贫如洗,&rso;因而赐汝以财富?是故,因汝之诉说,主赐恩于汝。&rdo;,
她做完祈祷,立起身,偎依在墙上。她在奇怪,那段苏拉是否预示她将成为孤儿。她希望安拉理解,她向来都不愿见到父母遭遇任何不幸。只要安拉愿意,杰汉情愿承担任何后果,但是若要父母分担这些后果,那未免不公。她在潮湿、寒冷的空气中哆嗦,双眸凝注天空,察看天空是否已透出一丝光亮。她以为星星已开始隐退。
广场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希尔伯特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广场中央已搭建了一个平台,平台上站着一个男人,手里握着只能是属于刽子手行刑用的利斧。希尔伯特一阵恶心。他的阿拉伯向导已将挡道的人‐‐推开,一直将希尔伯特带到平台脚下,就让他在那儿站定。他瞧见一个穿制服的警察和一个蓄胡须的老人引出一位姑娘。人群纷纷闪开让他们通过。姑娘看上去十分标致。希尔伯特的目光遇到她那又大又黑的眼睛‐‐&ldo;仿佛是羚羊的眼睛,&rdo;他记得他读到过波斯诗人奥玛开阳的这一描述‐‐又向那未被简朴的衣服掩饰住的苗条身段投以一瞥。她登上台阶时,又径直地朝他瞟了一眼。希尔伯特觉得他的心一阵悸动,浑身猛地一颤。她立即偏转目光。
希尔伯特听到阿拉伯响导的厉声吆喝。这对数学家毫无用处。他在惊恐中看着杰汉跪下,刽子手举起他的办公武器。希尔伯特嚷了起来。他的阿拉伯向导抓紧了这个外来人的手臂,希尔伯特愤怒地斥责这个阿拉伯人,并将他摔向一堆带面纱的妇女。
混乱中,希尔伯特奔上断头台的台阶。阿訇和警官们朝他怒目而视。人群开始大叫大嚷,谴责这个欧洲的卡菲尔异教徒的骚扰和对神明的亵渎。
希尔伯特奔向警察,&ldo;必须停止这一切!&rdo;他用德语喊道。
他们不懂他的意思,试图将他推离平台。
&ldo;住手!&rdo;他用英语呼叫。
其中一位警官回答他,&ldo;无法停止,&rdo;他生硬地说,&ldo;这女孩杀了人。她被证明有罪。她无法向死难者的家属赔偿血的代价。因而她非死不可。&rdo;
&ldo;血的代价!&rdo;希尔伯特高声说,&ldo;那太野蛮!正因为这个年青姑娘穷,所以你们才要置她于死地?血的代价!我来付你们见他妈的血的代价!多少?&rdo;
警察与别人交头接耳了一阵,尔后走至阿訇前请示定夺去了。终于,会说英语的警官折了回来。
&ldo;四百基亚姆,&rdo;他粗鲁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