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少校看得很清楚:就在飞机即将升空的那一瞬间,正是雷震一把抓住女人的左手,将其硬拖狠拽拉了上来。
女人的左肩关节已经脱臼。坚硬的骨头从侧面的皮肉中猛然突起。乍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团莫名骤生的硕大肿瘤。
&ldo;咬紧牙!忍着点‐‐‐‐&rdo;
雷震面无表情地捏起她那低垂的手臂。不动声色间,突然将之朝反方向用力一别。只听&ldo;咔&rdo;的一声,脱落的关节,被重新契回了原来的韧窝。
&ldo;谢……谢谢!&rdo;
力气几乎耗尽的女人,仿佛一堆稀软的烂泥,无力的瘫在舱内的座椅上。连说话都必须挣扎才能勉强张口的她,双手却还死死紧抱着怀中的婴儿。她抱的是那样紧,那样小心。似乎,那襁褓中裹藏的,根本就是世界上最珍贵、最完美的宝贝。
生死攸关的瞬间,对于浑然不知所觉的婴儿来说,似乎充满了诱惑般的新奇。他早已停止了号哭。张开自己稚嫩的一双圆胖小手,冲着面前一干陌生的军人们兴奋地挥舞着。粉嫩微红的小脸上,还荡漾出无比可爱的微笑。
&ldo;是个男孩?多大了?&rdo;雷震俯下身,蹲在女子身前,伸出一根指头逗弄着天真的孩童。
&ldo;快半岁了……&rdo;尽管身体极度虚弱,女人还是用力从嘴角挤出一丝勉强的微笑。她知道,如果不是面前这个年轻人突施援手。自己现在恐怕仍然呆坐在广场上,无力地望着远去的飞机失声痛哭。
飞机,已经爬升到足够安全的高度。飞行的状态,也越发趋于平稳……
&ldo;你怎么会想到要救她?这与你惯常的风格,似乎并不匹配吧?&rdo;不知什么时候,林钟已经放下手中的武器,慢慢踱到雷震身旁。小声地询问着。
这并非故意的揄揶。从昆明城中一路杀来,见惯雷震冷血残忍的林钟,自然会对他突然的举动生出不解的疑惑。那种感觉,就好像看到一个冷漠无情的吝啬鬼,忽然间对乞讨者大加散施金钱那样古怪而陌生。
&ldo;救了她,我又不会死。&rdo;雷震的回答,平淡至极:&ldo;不过,若是她会对我产生敌意或者威胁。那么,即便是那个不满周岁的孩子,我一样会毫不留情地当场捏碎他的脑袋‐‐‐‐救人……只有在保证自己存活的情况下,才是一件能够做到的事情。&rdo;
→第三十八节-爆炸(下)←
遍布帐篷的难民广场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难民。他们的眼睛,全都死死盯视着天空中越来越小的机影。他们的脸上的神情,或者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或者因为悲伤抽泣转而变得无助。又或者,因为彻底丧失了希望,眼中的光彩,变得木然且一片空洞……
&ldo;为什么要突然撤退?而且,如此急迫?&rdo;直到现在,雷震才有机会向旁边的少校道出内心的疑惑。
&ldo;再等一会儿,只要飞过前面那个山头……你自然就会明白!&rdo;
几分钟后,当机身越过正前方山脉顶端最高峰的那一刻。两只眼睛一直注视着地面任何微小动静的雷震,只觉得手足一阵不由自主地发颤。随即,浑身上下的全部血液,仿佛逆转的洪流般,全都涌上了头部。
人群,密密麻麻的人群。彻底填充了背朝机身方向的整个山坡。他们的数量是如此之多,层层叠叠,仿佛是一群拥挤在狭窄水域上疯狂攒动的蝌蚪。甚至,就连遍布山体的植被,也根本无法与之比及。
高度约莫三、五左右的树木,是这座山体上最多的植物。然而,与行进在林间的庞大人流相比,它们的存在,却显得那样稀疏。踏着低矮灌木从中横行的人们,毫不留情地将其中弱小的树木推倒、拔起。为的,仅仅只是不让它们成为行进道路上的阻碍。在这种无序的摧残下,整座山体上,很快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丛树影。从其下第次通过的人群,远远望去,活像是一片正在疯狂推进的庞大蚁军。
&ldo;他们,他们都是些什么人?&rdo;一名透过弦窗,看到脚下恐怖景象的年轻士兵,结结巴巴地问道。
&ldo;他们已经不能算做是人类。&rdo;少校看了他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ldo;所有这些,都是成都市内,被病毒传播感染后的变异市民……&rdo;
活尸?难道……这漫山遍野多达数十万,甚至近百万的人群,都是那种必须以鲜活血肉方可充饥的凶残活尸?
想到这里,林钟的身体不禁一颤。死死聚焦在地面上的目光,也随之变得越发强烈起来。
没错!少校说得没错。那的的确确是成群结队的饥饿活尸。它们的头、手间,还留有斑斑点点的肮脏发黑淤血。干枯空洞的眼窝中,也只留有两颗惨白无神的萎缩球状体。
甚至,林钟还亲眼看见:一头没能及时逃脱的野猪,被为首几只活尸团团围住。分拽住四只短粗的脚蹄,肥胖的躯体瞬间被撕裂成为片片互不相连的骨肉。就连那颗长有两只硕大锋利獠牙的野猪头,也被分板住上下嘴腭扯得稀烂。而后,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整具猪尸已经彻底消失在拥挤攒动的尸群间。
飞机与地面的距离,就连想要看清楚具体的状况也颇为困难。饶是如此,林钟仍然觉得:自己似乎能够清楚地听见野猪在绝命前,拼尽最后力气发出的惨痛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