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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第1页)

袁绍母亲的&ldo;及时&rdo;去世,让他躲过了一场浩劫,可这个家伙居然一连服了六年的丧。他真的那么孝顺吗?

公元166年初,全中国人都在谈论一件怪事:一年以来,黄河水竟然变得清澈见底了。自古以来,因为流经黄土高原的原因,河套以下的黄河河水都夹带大量泥沙,浑浊不堪。可是在公元165年四月到166年四月之间,不光是黄河上游,从中游直到入海口,整条黄河居然都变清了。那么多泥沙到那里去了呢?人们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候,最受东汉知识分子崇拜的圣书《易经》就必须出来救急了。按照从袁氏家学《孟氏易》发展而来的《京氏易》(又称《京房易传》)的解释,&ldo;河水清,天下平。&rdo;这正是民间谚语&ldo;黄河清,圣人出&rdo;的典故来源。后来,&ldo;建安七子&rdo;之一的王粲在其代表作《登楼赋》里说:&ldo;惟日月之逾迈兮,俟河清其未极。冀王道之一平兮,假高衢而骋力。&rdo;表达的也是这种思想。

看着空前清澈的黄河水,汉桓帝不知会作何感想。或许他挺高兴:天下将要太平了,自己也成了圣人。但他同样可能很忧虑:&ldo;圣人出&rdo;的意思或许是说,在今年,会有一个神圣的婴儿降生,他将取代东汉,建立新的皇朝,那个朝代属土德,崇尚黄色……抱有这种想法的一些帝王将会毫不犹豫地下令,处死当年出生的所有婴儿,例如《圣经》里的犹太王希律。所幸,汉桓帝还不像希律王那么残忍。

老天爷实在是太幽默了。东汉的老百姓在看到黄河水变清之后,就满怀希望地等啊等,等了一年多,结果却既没等来&ldo;天下平&rdo;,也没等来&ldo;圣人出&rdo;。最终,他们等来的是一种全新的政治运动:党锢。

在黄河水开始变清之前不过几十天,也就是公元165年三月,汉桓帝曾经宣布大赦天下。没想到,就是这次大赦引发了党锢大狱。当时,河内郡有个叫张成的人擅长预测,推算出皇帝即将大赦天下,便指使自己的儿子杀人。当时担任司隶校尉的李膺,将张成逮捕归案,判处死刑。正待行刑,突然大赦令下。李膺一怒之下,违旨把张成处死。

其实,张成能够提前算出汉桓帝即将大赦天下,实在不算神奇。首先,汉桓帝是一个酷爱大赦的皇帝,在公元165年之前,他在位18年,已经大赦12次,从未连续2年不大赦。公元164年没有大赦,所以公元165年一定会大赦。其次,汉桓帝喜欢在政局变动之后大赦,以往在杀李固、梁冀等人后都宣布大赦,所以在公元165年二月废掉邓皇后之后,也一定会大赦。更何况,张成与宫中有不少联系,许多宦官找他算过命,就连桓帝都向他咨询过,所以此人对宫中的消息比像李膺这样的外朝官员灵通,一点都不奇怪。

张成之死要赶上一般时期,未必能掀起什么波澜,但正好赶上陈蕃等人逼迫汉桓帝立窦皇后,皇帝对士大夫心怀不满,再加上张俭案起,往日积怨便突然爆发了。

&ldo;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rdo;谭嗣同的这首《狱中题壁诗》尽管有众多版本,但都说明,东汉的张俭与杜根是谭嗣同生前想到的最后两位历史人物。清末经学盛行,而经学的根源在于两汉,所以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等人对汉朝典故特别熟悉。通过这首诗,谭嗣同清楚地表示,不愿意像张俭那样,为了自己逃命而连累亲朋好友。张俭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由此不难想见。

作为党锢运动的导火索,张俭一案非常复杂奇异。较早成书的《后汉纪》和较晚成书的《后汉书》对此案情的描述截然不同,而《资治通鉴》偏取《后汉书》的说法,&ldo;为贤者讳&rdo;的春秋笔法颇为明显。以当时情况而言,《后汉纪》所载远比自相矛盾的《后汉书》真实可靠。

对于张俭案的起因,各种资料的说法倒很一致。中常侍侯览是因在倒梁冀运动中立功,而被封侯的13名宦官之一。他祖籍兖州山阳郡,有一个同乡叫张俭,时任山阳郡东部督邮。督邮相当于太守的助理,通常每郡设立东、南、西、北、中五部督邮,代表太守调查民情,督察下级官吏,整顿治安。受山阳郡太守翟超委托,张俭调查侯览,发现他行为不法,于是上书朝廷,请求将他治罪。但这封奏折落入侯览之手,被扣压不奏,侯览又在桓帝面前说翟超的坏话,罗织罪名将他逮捕,侯、张两人从此结仇。

这段故事有两个疑问。第一,山阳郡人侯览犯法,当由山阳郡太守翟超上书朝廷报告,不应由督邮张俭直接上奏。如果各地案件事务都由督邮、县令越级直接上书朝廷,那要太守干什么?如果说翟超不敢得罪侯览,又与所有史料记载都不符。第二,侯览家住山阳郡防东县,此县位于山阳郡的西南部,张俭身为东部督邮,根本不该经手此事。如果全郡的事务都由一个督邮来管,那要其他4位督邮干什么?总之,按照东汉制度,像这种情况,应该由山阳太守责成西部或南部督邮调查,尔后太守将调查结果写成公文,上奏朝廷才对。

翟超被捕以后,太尉陈蕃多次向汉桓帝为他说情。这位陈蕃是袁汤的故吏周景的故吏,所以其实也可以算作袁氏故吏。而袁绍的生父‐‐京兆尹袁逢曾负责调查侯览的哥哥侯参一案,并导致了侯参的自杀,所以侯览与袁家的关系必定也相当恶劣。当时袁赦仍是中常侍,所以袁家并非与阉党水火不容,而只是与侯览等少数宦官有矛盾。但大多数党人却不这么想,他们一心希望彻底铲除宦官,掌握全部政权,由此便产生了大量地方官与宦官的纠纷。汉桓帝夹在两派中间,努力保持平衡。往年,宦官张让的弟弟犯法,河南尹李膺将其处死。汉桓帝调查明白后,责备张让,而升李膺为司隶校尉。济北相滕延见侯览、段珪等宦官的宾客欺压百姓,便命衙役当场斩杀数十人。侯览、段珪等人向桓帝哭诉,桓帝反而将滕延提升为京兆尹。这些例子说明,汉桓帝并非一味袒护宦官,而侯览如果只是因为被没收了部分财产,就要置对方于死地,那他根本忙不过来,也不可能成功。其实,张俭的上司翟超也只是被判剃掉头发,罚作苦役而已。张俭如果只是受翟超之命,参予没收了侯览的财产,恐怕侯览不会特别在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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