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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第1页）

&ldo;我有哭的权利，不是吗？&rdo;她用挑衅的声音问道。

&ldo;我可没有心思让你哭。&rdo;

&ldo;当你拒绝信任我，当我发现你把手稿锁起来，你确实锁了，难道你认为我不会伤心流泪……&rdo;

&ldo;确实没有什么可哭的。&rdo;他气呼呼地说。

&ldo;这是欺侮人。&rdo;她说。她神态惊恐，几乎像个孩子似地瞧了瞧亨利：&ldo;我有时不禁自问，你是不是故意虐待人。&rdo;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没有搭理她。波尔气得嚷了起来：&ldo;你害怕我乱翻你的草稿吗？&rdo;

&ldo;如果我是你，我是会翻的。&rdo;亨利强作轻快地说。

她站起身，推开椅子：&ldo;你承认了！你是因为怕我才把抽屉锁得死死的。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rdo;

&ldo;那是为了避免你一时生出什么念头。&rdo;他说。这一次，他声音中那股轻松的劲儿完全是装出来的。

&ldo;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了！&rdo;她重复道，两眼直瞪着亨利：&ldo;要是我向你发誓不碰那些稿子，你会相信我吗？你就会放心地开着抽屉？&rdo;

&ldo;你那么死盯着那些倒霉的手稿，你自己恐怕不会守誓的。我当然相信你的诚意，可我还是要关好抽屉。&rdo;

出现了一阵沉默。波尔慢慢地说：&ldo;你从没有像刚才那样伤我的心。&rdo;

&ldo;如果你受不了，就别逼着我说实话。&rdo;亨利猛地推开椅子说道。

他登上楼梯，坐在桌前。也许应该把手稿给她看一看，这样一来，就可以摆脱她的纠缠了。显然，发表时他必定要对这些段落作些修改；除非不等发表，她便离开了这个世界。可在这之前，每当他重读这些段落时，他都有一种报仇雪耻的感觉！&ldo;从某种意义上说，文学比生活更真实。&rdo;他思索着，&ldo;生活中，迪布勒伊耍弄了我，路易是个混账，波尔又毒害了我的生命，而我却要对他们强装笑脸。可在纸上，只要有什么感受，就可尽情倾吐。&rdo;他又快速浏览了分离前那一场景：在纸上，说离便离，多容易啊！仇恨、喊叫、相互残杀，一切都可尽情表达。正因为如此，这才是虚假的。&ldo;假虽假，&rdo;他暗自思忖，&ldo;可却挺让人满意的。在生活之中，人不断自我否定，别人也经常与你背道而驰。波尔惹我发火，但是等一会儿我又会怜悯她，她以为我心里对她还有爱情。在纸上，我可让时间停止流逝，把我的信念强加给世界：让这些信念成为惟一的现实。&rdo;他拧开了钢笔帽。波尔决不会读到这些段落。然而他得意洋洋，仿佛终于迫使波尔认清了他给她描绘的形象：一位只爱装模作样、想入非非的虚假恋人，一个扮演伟大、宽宏、忘我的角色，但实际上没有自尊、没有勇气、虚情假意、自私自利的倔女人。在他眼里，她就是这个形象，在纸上，她与这个形象完全吻合。

以后的日子里，亨利尽最大努力避免再引起吵闹。没料到波尔又找到了一个斗气的借口：他同意去克洛蒂那儿做报告。他开始还试图辩白一番：连迪布勒伊都在克洛蒂那儿做了报告，那是为了给一个儿童之家弄点钱，难以拒绝。可是由于波尔缠着不放，他决定保持沉默。显然，这种策略只能给波尔火上浇油；她表面上也缄默不语，但脑瓜子里似乎在反复斟酌重大的决策。报告会那一天，亨利是那么严厉，以致他暗自庆幸地思忖：&ldo;这下她要主动提出跟我分道扬镳了。&rdo;他和蔼地问道：

&ldo;你坚决不陪我一起去吗？&rdo;

她突然大笑起来，要是亨利不了解她，真会以为她是疯子：&ldo;笑话！陪你去那个可笑的场面！&rdo;

&ldo;随你的便。&rdo;

&ldo;我还有更正经的事情要做呢。&rdo;她的话音分明在逗引别人追问。亨利乖乖地问道：

&ldo;你有什么事情要做？&rdo;

&ldo;那是我自个儿的事！&rdo;她傲慢地答道。

这一次，他没有再问下去。可当他刚梳理好头发，她忽然以挑衅的口吻说道：

&ldo;我要到《警觉》杂志社去见迪布勒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