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深宅大院,且能长伴皇上身边,那可是无上的荣耀和实惠呀。现在想来,她那时真是愚蠢得透了顶,她咋就没想到入皇门的不单单是当官,还有一条穷苦人家孩子常走的路当老公呢?一想到老公这两个字,曹氏汗毛直竖。老公她是见过的,小时候就听大人们讲,他们大城和河间、静海、昌平、青县、霸县等地都盛产老公,那家穷得活不下去了,家里孩子多,便咬咬牙弄几个钱把孩子送到刀儿匠那里请求阉割,阉完了便送到宫里去当老公。据曹氏知道的情况,阉割是极其残酷的,她甚至想都不敢想,小时候还不大懂事,她大着胆见过邻家一个小子被阉的情景,他们家里穷,连礼物都备不齐,为了给孩子找一条活路,他老爹一狠心,索性自己拿刀把儿子阉了。阉时的情景她想起来现在还心惊胆寒,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孩子,被几个大人扒光衣裳按倒在床上,啥手术器械都没有,就只有一把磨得雪亮的片儿刀,他老爹找了几个大人,两人摁手,两人摁腿,一人摁头,把小家伙草草按倒在床上。他老爹找了根绳子,一头系住儿子的小鸡儿,一头牢牢绑在窗棂上,绳子扯得笔直笔直。当然小孩的小鸡儿也被扯得紧绷绷的,他老爹就那么样扬起片儿刀,&ldo;嗨&rdo;一声喊,手起刀落,小孩身物两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鼓,那绝对不是人所能发出的声音。曹氏许多年来一直这么想,那种手术不是人所能承受的酷刑,那样做是灭绝人性。曹氏还清楚地记得她那时的颤栗,小孩儿的小鸡儿被割掉之后,弹到了窗户上,血肉模糊的一团,还在微微抖动。他下身血流如注,两条腿全都被鲜血染红,血又流下来染红了被他爹失手扔在地上的片儿刀,染红了黄土地。那个小孩最后死了,根本就没被送到京城,他整整在家里嚎了四五天,走过他家门口的人不忍听闻,都用手把耳朵捂上。他爹用粗绳子把他绑到床上,人死后解下来,绳子勒过的部位都露出了白骨,那是他疼极之下挣扎留下的痕迹。小孩死后他爹并没有多难过,因为阉割而死的人本来就不少,别说是自己动手用土法进行,就是京城里毕刘两个阉割世家动刀之前都得立个生死文书,写明是&ldo;生死由命,一旦出事,阉割者慨不负责。&rdo;他爹提着儿子的尸体大摇大摆地提过大街,见了人还好言好语地说笑,甚至冲人家说养活这么大个孩娃,一死就等于白养活了,还不如喂条狗值钱,死了还能扒皮买钱,吃肉充饥。那是人家在活不下去了,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活不成,索性死马当做活马医,万一要是阉割成功了就等于给儿子找条活路,阉死了爹妈也没啥愧疚可言,即便不这样也得活活饿死,只不过两条死法择其一罢了。
那个小孩的事至今让曹氏心有余悸,那是她最早晓得人活在世上还要经历许多苦难,弄不好一条脆弱的小命便会葬掉。从那以后,她学会了尽量用平和的心态去对待降临到她头上的一切苦难。很多次当她几乎要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时,她就想到了那个曾经带着他到河边的青草地里去逮过蚂蚱,后来被他爹活活阉死的本家哥哥,她就会想到他那不忍入耳的惨号。婚后的日子她觉得无可挑剔,当闺女时做梦也没想到过会遇到这么好一个婆家,她心满意足,一心扑到李家人身上,儿时的许多苦难的印记被她一点一点淡忘,然而,不管怎么淡忘,那毕竟是笼罩在她头上的一片生活的阴影。只要有适当的条件,她仍然还会被迫从记忆中将那些场景拾回来进行痛苦地咀嚼。她曾经在自己心里赌咒发誓,如果自己要干过啥昧良心的事儿,她宁愿这辈子不得好死,下辈子身为男儿被人阉割。那成想事到如今自己的亲骨肉竟然被逼到了这条路上。
曹氏心潮澎湃,看着儿子像喝口凉水似地把&ldo;当老公&rdo;三个字轻轻地从喉咙眼里送出来,还以为儿子不晓得当老公有多可怕,这回事从妇道人家嘴里说出来很难为情,虽然是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可曹氏还是对词汇进行了再三斟酌,方才说出口:
&ldo;儿啊!当老公这条路咱可不能走,你是不晓得当老公该咋样才能当。说起来干得是皇差蛮有气势,那受的可不是人受的罪呀!弄不好连命都保不住,还得受人冷落讥笑,媳妇也娶不成,男不男女不女,死后连祖坟都不能入,儿啊!咱要不是被逼到非当老公不成,说啥也不能去当,就真是逼到那条路上,就是咱自己把自己杀了,也不能去做那丢八辈子人的事。&rdo;
曹氏说着说着声泪俱下,仿佛儿子此刻就像她小时候那个本家哥哥一样被绑在床上等候阉割,而她则是小孩的母亲。
小灵杰看着老妈眼睛红着,心里感到暗暗好笑,心说这方面我比你懂的多的多,你还给我讲,脸上却一片茫然,故作不知,很天真幼稚地扯住老妈的袖子问:
&ldo;妈!当老公要受啥罪呀?你给我说吗!&rdo;
曹氏这下搞了个手忙脚乱,连泪都顾不上流了,只在那儿干咳,还闹了个大红脸,心说小孩子家咋会啥事儿都刨根究底,没奈何,只得含糊其辞地打圆场:
&ldo;这个‐‐这个,妈也不太清楚,反正听老辈人说想当老公得受大罪。&rdo;
小灵杰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母子俩沉默了一会儿,皮硝李就从门外掀开帘子过来了,满脸喜色。一看儿子好模好样地坐在床上,更是高兴。待问明儿子腿上的疮已有了治头,更是大喜过望,手舞足蹈,摸索着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块足足有五六两重的大银锭,&ldo;啪&rdo;一声撂在桌子上,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