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恒的脚,第一次踏在沙漠之上。他这才发觉,沙漠上是那么松软,在沙漠上行走是那么
吃力。张恒颤颤巍巍朝银光耀眼的实验室走去。每走一步,都在沙上留下了清晰的脚印。
张恒走进实验室。三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一刻钟过去了,竟毫无
动静!直升飞机停在空中,救护队员们用焦急的目光,注视着&ldo;碉堡&rdo;。
总指挥着急了,穿上了镀钛保护衣,准备亲自下去。队员们也穿上了保护衣,争着要下去。二十分钟过去了,仍然没有动静。总指挥沿着绳梯,朝下走去。
就在总指挥快要到达沙漠的时候,突然,从&ldo;碉堡&rdo;的窗口发出响亮的&ldo;啪&rdo;的一声,一颗鲜
红的信号弹出现在明净的碧空之中。总指挥不得不折回去,沿着绳梯回到机舱。
直升飞机返航了,沙漠上起风了。
张恒为什么会发红色信号弹?他发生了什么意外?人们猜测着,焦虑着。
当天晚上,宇航中心指挥部收到了来自沙漠深处的长长的传真。传真是张恒发来的,终于详尽地报告了情况‐‐
宇航中心并速转实验基地领导:
我已查明原因。当我走进实验室,在实验桌前,有人坐在那里,低垂着脑袋,仿佛靠在桌上睡着了。我赶紧走上前去,使劲摇着他的身体,想把他叫醒。这时,我才发觉他浑身僵硬,早已离开了人世!他是谁呢?我几乎不认识他了。他的头发又乱又长,已经夹杂着许多白发。他的脸像紫铜般颜色,满腮胡子。如果不是前额左上方有一块明显的疤,我几乎无法相信他就是陈浩同志!在我的印象中,他如犍牛般壮实,一副运动员的派头,眼下竟皮包骨头,双眼深凹!我可以断定,他并不是受烈性腐蚀菌的感染而死,因为他的遗体没有遭到腐蚀的迹象,从陈浩同志死去的姿势来看,他在临死前夕还在坚持工作。他是死于过度劳累!
我挂念着王涵老师,奇怪的是,在小小的&ldo;碉堡&rdo;里,从上至下,都不见王涵老师的踪影。他到哪里去了呢?我在陈浩的实验桌上,看到厚厚的工作记录本,用端端正正的字记载着他们到达沙漠之后的每一天的工作。
我从记录本上获知,王涵教授一年多以前‐‐去年夏天,因年老体衰,在天气奇热的一天里突然中暑而死。我这才第一次明白,从沙漠中发来那篇论文电稿时,王涵老师早已不在人世了!陈浩在记录本上这样写道:&ldo;请组织上原谅,我没能把王涵教授不幸逝世的消息立即报告你们。因为我担心报告之后,你们会另派别的同志到这里工作。这里是一个只进不出的地方,条件恶劣。虽然我也极想有一个人来作伴,但是考虑到我一个人能够胜任这儿的工作,所以我决定不向你们报告。&rdo;
说实在的,我从飞机上下来,是想看一下就回去的。所以我在手枪里,已预先装好了绿色信号弹。只消一扣扳机,就可以发射出去。然而,进入&ldo;碉堡&rdo;以后,我深深地被王涵老师和陈浩
同志的无私献身精神所感动。我决定留下来,接替他们的未竟之业。我从手枪里卸下绿色信号弹,装上红色信号弹,发射出去。
在飞机远去之后,整个下午,我忙着安葬陈浩同志。从笔记本上获知,王涵教授安葬在实验室旁边。我找到了他的墓,墓前竖着一块亮闪闪的金属钛做成的牌子,刻着这样的字:&ldo;吾师王涵教授之墓学生陈浩敬立。&rdo;我把陈浩安葬在王涵教授旁边,在墓前也立了一块金属钛制成的牌子,刻着这样的字:&ldo;挚友陈浩同志之墓张恒敬立。&rdo;
现在,屋外响着呼呼的风声。在这大沙漠,只我孤身一人。
我在灯下详细地翻阅着实验笔记。我一边看,一边感到深深的内疚:尽管我的肌体健全,但是一种无形的&ldo;烈性腐蚀菌&rdo;已经腐蚀了我的灵魂!这是用显微镜所看不见的&ldo;烈性腐蚀菌&rdo;。我早已受到感染,却不觉得。尽管杨捷、王涵、陈浩都已离开了人世,但他们的灵魂是完美的、纯洁的,他们的科学道德是无比高尚的。他们是用特殊材料‐‐金属钛制成的人。他们是真正的&ldo;泰坦&rdo;,真正的英雄。
我决心留在这儿长期工作。我要在这里制成抗腐蚀剂。它将不仅用来对付天外来的烈性腐蚀菌,同时也将使我的灵魂不再受到腐蚀。请不必给我派助手。我的身体很好,能够独立完成工作。最后,请杨校长立即打长途电话给《世界微生物学报》和约翰逊先生,论文作者应为杨捷、王涵、陈浩、张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