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们可以很快地把它译成密码,阁下。我觉得这样更妥当些。在半小时之内我们就可以准备发出。&rdo;
史塔钦斯基用比较一本正经的口气说:&ldo;打电话到我的办
公室,我们可以给你安排与斯德哥尔摩或者伯尔尼直接通话。&rdo;他站起来,朝房间四周看了一眼。&ldo;一块和平的绿洲。德国空军倒是尊重美国国旗。他们很聪明。这小伙子睡得真香。&rdo;
&ldo;他累了。市长先生,中立国侨民的撤退问题怎么样了?昨天你跟德国人讨论这个问题没有?&rdo;
&ldo;现在不是时候。他们是打着停火的旗子来要求我们投降的。德佐玛将军不肯接受这个信件,德国军官也不肯讨论任何别的问题。他们说要把我们变成一堆瓦砾!&rdo;市长的嗓音提高到广播时一样。&ldo;今天早晨他们在全城撒传单,也是这样威吓。可是他们讲的&lso;成群的飞机&rso;和&lso;炮弹的风暴&rso;在哪里呢?德国人已经把他们所有的一切都抛在我们身上了。他们除了恐吓的话,没有什么别的可增加。这两个星期来,他们干尽一切坏事,我们却依然存在!请罗斯福总统只要说一句
话,世界的文明还能在维斯杜拉河上看见一次历史性的胜利。&rdo;他的声音低下来,兴奋的神情从脸上消失。&ldo;我提到了中立国侨民的问题。他们的使者指出,很快就会有办法。&rdo;市长冷冷地看了斯鲁特一眼,微笑得胡子都弯了起来,又说:&ldo;我们并不期望你呆下来和我们共命运。&rdo;
&ldo;你要明白,我们有十九个妇女在这里,&rdo;斯鲁特在这种微笑的压力下感到有必要进行辩解。
&ldo;男人,女人,还不都一样?你们是中立国。&rdo;市长伸出手来。&ldo;请你把信发出。我最后还是必须把它广播出去。我愿意让你们伟大的总统有一段时间在私下考虑他的答复。&rdo;
斯鲁特握紧他的手。&ldo;我们在这里的美国人敬佩华沙的坚强不屈;这一点我能够向你保证。我们永远不会忘记,我们回去以后会讲给大家听。&rdo;
市长看来是感动了。&ldo;是吗?你看,德国人不是超人。华沙已经把这一点教给全世界。有些德国人作为个人来讲是很好的人,但是作为一个国家,他们是猪猡。这是一个深刻的民族幼稚性和自卑感的问题;一个十分复杂的问题。他们有机器,有铁路,有工厂,但是我们不怕他们。我们所要求的一切,就是有继续跟他们战斗的机会。&rdo;
&ldo;我一定会把这些话向我的政府转达。&rdo;
&ldo;我们需要帮助。从这儿出去,我就去挖战壕。&rdo;市长演戏似的摊开长着茧子的手掌让他看,走了出去。斯鲁特在写字桌上写了几分钟,然后叫一个译码职员来。
&ldo;拜伦,醒醒!&rdo;他摇摇拜伦的肩膀,手上都沾上了砖瓦灰。&ldo;醒醒,快起来。大事不好了。&rdo;拜伦翻过身来,睁开沉重的眼睛。&ldo;俄国人打来了。天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到这里,今天早晨他们侵入波兰了。去把娜塔丽叫来。&rdo;拜伦以有弹性的动作坐了起来,醒了。&ldo;俄国人?老天爷。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rdo;
&ldo;有意思?拜伦,你瞧,华沙也许变成德国军队和俄国军队之间的无人地带。这个城市可能被炸为粉末!去找娜塔丽,对她说,叫她到这里来,呆在这里。在一个交战国的医院里工作,他妈的无论如何是个问题,而且现在‐‐&rdo;斯鲁特走到门口,一只拳头里握着烟斗,心烦意乱地按在脑袋上。&ldo;真是乱七八糟,有那么多事要干。&rdo;
拜伦打个哈欠,站了起来。&ldo;忙什么?俄国边境离这里有多远,二、三百公里?他们的军队说不定一个星期还到不了华沙。&rdo;
斯鲁特笑了。他没有想到俄国军队需要好几天工夫才能前进这三百多公里,然而这是真的,而且十分明显。他拿出烟包,把烟斗慢腾腾地装进去,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说:&ldo;当然,可是问题是,这个新发展把一切事情都改变了。没有任何预告说俄国人或者德国人下一步会怎么办。今天也许华沙上空会有一场混战。德国人也许会决定通知给半个小时,让中立国侨民撤出去。&rdo;
&ldo;好吧,我会想法子找到她,可是你知道娜塔丽的脾气。&rdo;
&ldo;请告诉娜塔丽这不是我的口信,&rdo;斯鲁特一手握着门把,点着脑袋,用一种紧张粗暴的声调说。&ldo;而是美国政府的正式通知。我们不能再为在这房子四周墙壁以外的任何人的安全
负责。如果我们突然在停火旗子之下收拾东西从这里出去‐‐这是随时可能发生的‐‐而她偏偏不在,我不能因此而耽搁五分钟。我们走了,她就成为留在华沙的唯一外国人。如果她异想天开,炸弹没有把她炸死,纳粹没有把她杀死,她就能写一本书了。对她这样讲,好不好?&rdo;他使劲把门关上。
现在拜伦已经很熟悉去医院的路。他要穿过城里被德国人炮轰最厉害的部分。一路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成堆的乌焦的瓦砾;街上是炸成的大坑,破毁的下水管道,断了的电线,倒下的电话线杆,拔起的树,以及无数的碎玻璃、碎砖瓦、碎木片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孩子们在瓦砾堆上、在被毁的房子里游戏。妇女们在露天洗衣服,或者在太阳底下点起一堆小木片的小火做饭。干活的人在坍倒的房子里挖掘,清除街上纠缠的电线,把坑坑洼洼的路面铲平填平。几乎每一个人都显得愉快而一本正经;这是很了不起的事,尽管拜伦已经看惯了。他没有逢到丧礼或者其他死亡的迹象。孩子们在被毁的房子里又跳,又爬,又笑,好象发现战争是一件有趣的新鲜事儿,学校显然是停课了。这里那里有几个包着黑头巾的妇女低垂着头坐在椅子上或者石头上。有的露出乳房在喂婴儿。许多脸色呆板没表情的人在瓦砾堆里荡来荡去,张望着或者摸索着找东西。没有地方着火。这是种任意破坏。一条街也许毫无损坏,而下一条街刚毁了一半,好象一架飞机一下子把它带的炸弹同时抛了下来。在斜耸着的半毁的墙上,象舞台布景那样的房间悬在半空中,多种多样的糊壁纸或者油漆色彩斑驳地、凄惨地袒露了出来。拜伦看见一架毁坏了的钢琴从这么一间房间里半伸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