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这才大张旗鼓地穿州过县,浩浩荡荡奔太原而来。
一进太原,山西署抚常大淳已在城门的官道旁恭候多时。
曾国藩一下轿,常大淳抢先一步便行大礼。跟在常大淳后面的按察使、道府、州县等一班属员也都呼啦啦跪下一片叩请圣安。
礼毕进城,光轿子就达三十几顶。
常大淳是湖南衡阳人,与曾国藩同乡,也是两榜出身,但年岁却比曾国藩大了整整十岁。他做过山东道监察御史,任过福建粮道、浙江盐使、安徽按察使、湖北布政使。年初,由湖北布政使任上平调到山西布政使任所。山西巡抚曾望颜上月任满回京述职,新巡抚还没有到任,暂由他护印。
常大淳久历地方,比较精明练达,也很干过几件大事,官声尚好。
曾国藩离京前,就已从文庆的口中得知,皇上有放常大淳浙江巡抚的意思,只是尚未公布。
把曾国藩等人迎进接官厅以后,常大淳又单把曾国藩一个人请进巡抚衙门的签押房。
两个人于是又以同乡重新见礼,戈什哈端出上等香茶,于是升炕。
第105节明哲保身的常太淳
两个人依桌而坐,情形大别于前。
&ldo;涤生老弟,你走的大同?&rdo;常大淳的一声&ldo;老弟&rdo;称谓,使曾国藩倍感亲切。
曾国藩道:&ldo;正夫兄,&rdo;正夫是常大淳的字,&ldo;大同赈灾局你可曾理会?&rdo;
常大淳道:&ldo;涤生,我这几日正在思谋怎么办?‐‐那姓赵的原本就是个奸商,大同称他赵大善人,那是讽刺他呢?他行过什么善?‐‐是修过桥,还是建过学堂?‐‐可前任部院偏就相信他,说赵某精神可嘉,又告诫下官和大同府,不要泼冷水,可我总觉着这里面有事。他又不是富得冒油,干嘛放下自家的生意让别人料理,自己四处跑捐!官府又不给俸禄,他吃嘛喝嘛?‐‐吃风喝露不成?&rdo;
曾国藩道:&ldo;我在大同听说,那姓赵的不仅劝捐,还能放官!我在客栈就碰到一个花了四百两银子从姓赵的手里弄了个四品顶戴的人。‐‐朝廷并未开捐输,如果开了捐输,那姓赵的又何必偷偷摸摸呢?‐‐姓赵的把赈灾局搞得红红火火,他究竟劝到多少银子?&rdo;
常大淳道:&ldo;快别再说!部院离任前,姓赵的交给下官三十万两银子,不久又交过来十万两。专为这事,部院还保奏了他个四品顶戴。‐‐哪知部院离任后,他不仅分文未交,连个人影也未见过。‐‐下官让赈灾道去了一趟大同,姓赵的却说,银子已经直接划给了山东、河南,还说是部院离任时交代过的。这不是胡扯吗?&rdo;
&ldo;哦!&rdo;曾国藩点点头。&ldo;照仁兄说来,那姓赵的确是交上来四十万两银子。‐‐可我离京前,看山东、河南的通报,为什么两省只收到山西十万两赈银呢?&rdo;
常大淳笑道:&ldo;你问这个算问到点子上了。为什么姓赵的交了四十万两却汇了十万两?‐‐抚标已经欠了四个月的饷了,四十万两银子只在下官的手里过一过,便让部院提出三十万两发了军饷。&rdo;
曾国藩正色道:&ldo;你这事却做得糊涂!专款专用已成定例,怎么能拿救命银子来发饷呢?&rdo;
常大淳道:&ldo;涤生啊,你小点声,下官能护上几日印绶,全是前任部院保举的结果。他虽是个满人,却有恩于下官,于情于理,把这事张扬出去,你、我面上都不好看。‐‐我们还是从那姓赵的身上做做文章吧。‐‐可又碍于他也是前任保举的,不好办哪!&rdo;
曾国藩道:&ldo;太原赈灾局怎么样呢?&rdo;
常大淳摆摆手道:&ldo;太原赈灾局的委员没有官身,部院虽也下了委,但并不大过问。这个赈灾局开始也搞得不好,不过最近也有大起色,昨儿就给河南汇了一笔八十万两的银子,下官正想上个本子保他一下呢!‐‐部院离任时曾讲过,赈灾是义举,只可支持不可刁难。下官护印以来,对大同和太原两个赈灾局都没有敢过问,怕引起商人们反感,倒把天大的一桩好事搅得稀烂。&rdo;
曾国藩道:&ldo;仁兄和部院说得不错,赈灾是义举,是救人活命的好事。‐‐但如果打着赈灾的旗号干的却是坑人肥己的事情,官府就得出面了!否则,再有大灾大难,还有谁肯捐钱行善呢?&rdo;
常大淳忽然欢喜起来:&ldo;你老弟这一来,就可以明正言顺地查核一下了不是!明日下官专拨两名道台配合老弟核捐,可好?&rdo;
&ldo;当然好!&rdo;曾国藩笑着回一句:&ldo;我走这一路,好像山西比其他省份平静一些。‐‐前任部院虽有些糊涂,但在治吏、安民方面,倒还真有些办法。&rdo;
常大淳接口道:&ldo;旗人尤其难得!‐‐侍郎大人哪,下官已备了薄酒素菜,咱们用过再谈如何?&rdo;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曾国藩站起身道:&ldo;我还是回客栈吧。走了一路,可能是受潮了,浑身有些痒痒,想是癣疾要发作。用过饭,好好用盐水泡一泡。明日,我就在官栈办公吧。还得劳你拨几十名抚标兵呢。&rdo;
&ldo;不行,不行,万万使不得!&rdo;常太淳一边下炕一边道,&ldo;你就在巡抚衙门办案,下官回布政使司衙门。‐‐新巡抚到任,下官还不知道能不能在山西了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