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很热。地中间的铁炉子,炉膛里她又新填了煤,熏熏暖意足够维持到次晨她起床。墙角一溜儿摆放的渔具,她刚养护好。剩下的两只活鱼箱,她也去锅炉房装了满满的冷水提回来。手机和手电筒搁在行军床旁的小柜子上在充电。兵工铲触手可及。铲柄里带的刀抽出压在床垫下。睡袋里她还贴身藏着把匕首。
没什么疏漏了。桑湉闭上眼准备睡觉。
屋顶大灯没开。上任房客留下的白桦木床头柜上,一盏紫铜小马灯挥洒出一团暖暖的橘色光,笼着桑湉瘦削的菱形脸,blgblg的,泛着少女才有的晶莹与润泽。
小马灯原是她父亲的,产自德国的老品牌,做工极精湛,可调光、可充电、可电池、还可太阳能,用了十几年,依然是她每晚的好陪伴。
说来也奇怪,桑湉从来不怕黑,睡觉时却必得开这盏小马灯。无论她在哪儿,她亦要随身带着它。星野老师因而玩笑过,说小马灯于她好比小女孩子的洋娃娃,离了它她怕是连觉都睡不着。
白桦木床头柜上的手机这时响起来,桑湉半支起身子去够电话。来电显示是丝丝姨,隔着万水千山关切地问:&ldo;湉湉,今天还好吧?累不累?睡下没?&rdo;
&ldo;还好。&rdo;桑湉简短答,豆沙喉说起日语铿锵又磁性,好听到几可做声优。&ldo;日冠军,排名上升到第九。不太累。还没睡。&rdo;
&ldo;好厉害哦湉湉。这样你就可以成为职业钓手了,接下来也能少些压力了是不是?&rdo;
&ldo;还行吧。&rdo;桑湉轻轻笑,&ldo;争取明天再往前提几位。&rdo;
&ldo;那明天的战况岂非更紧张?&rdo;丝丝姨急起来。
她是台湾人,在日本生活了许多许多年,平素与桑湉说话都是说日语,一着急或一兴奋,却会不由自主变成软糯国语腔。
桑湉便也改用汉语宽慰她:&ldo;没事。别担心。&rdo;
&ldo;怎么能不担心呢?&rdo;丝丝姨喃喃道,&ldo;我查过天气预报了,明天东西伯利亚有雨夹雪,午时南风转北风,4级到5级……&rdo;
&ldo;那又如何呢?&rdo;懒懒倚着床头上方的木板壁,桑湉漫不经心地反诘着。如果说人生而平等是个伪命题,在自然气候面前则是大家都一样。
&ldo;好了您少操一点心‐‐&rdo;她安抚丝丝姨,&ldo;我玩不好,别人也不见就玩得好,您要对我有点信心呵。&rdo;
略微顿了顿,桑湉问丝丝姨:&ldo;爸今天怎么样?美杜莎呢,有没有淘气?&rdo;
&ldo;都好,都好。&rdo;丝丝姨说,&ldo;白天我去你家,正赶上星野先生过来了。加濑做午饭时,星野先生带你父亲去散了步。薰小姐也来了。他们待到晚饭后才走。薰小姐还带美杜莎出去遛了两大圈。&rdo;
&ldo;谢谢您,丝丝姨。&rdo;桑湉默了片刻低低道。
&ldo;诶呀你少来,都说了等你拿到奖金送我对耳环就好了。&rdo;台湾女人嗲起来不要命,对着桑湉丝丝姨一样能撒娇,&ldo;要摇摇荡荡的!要镶水晶的!&rdo;
桑湉说好好:&ldo;一定送您一对您满意的!&rdo;
丝丝姨笑,又问:&ldo;你给星野先生打电话了么?&rdo;
桑湉说:&ldo;老师会看官网报道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