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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第1页）

黎明，野鹅、海雁和一群群的鸭子游到菜园边来觅食。破晓时分，黑鸭像钢管乐似的叫声在水塘里响起。晌午的时候，就可以看见，波光粼粼的辽阔的顿河水面上，波浪在追逐闪着白胸脯嬉水的小水鸭。

这一年飞来的候鸟特别多。打鱼的哥萨克每天黎明，当葡萄酒般的霞光染红了水面，划着小船去查看撒下的鱼网时，曾多次看到天鹅落在树林围绕着的河湾里休憩。但是赫里斯托尼亚和马特维&iddot;卡舒林老爹带回鞑靼村的新闻却令人觉得有点儿太希罕了：他们家里需要两根小橡木杆，便一同到官树林里去挑选；穿过小树林的时候，从山沟里惊出一只带着小羊崽的野山羊。黄褐色的瘦山羊从蓟草和乌荆丛生的山沟里跑出来，在土岗上朝砍柴人瞅了几秒钟，它不断地紧张地在倒动着细瘦的小腿，小羊崽子紧紧地偎依在它的身旁；野山羊一听到赫里斯托尼亚惊讶的叹息声，立刻就顺着小橡树林子飞奔而去，哥萨克们只能看见那蓝灰色的、闪光的路子和驼色的短尾巴在闪动。

&ldo;这是个什么东西？&rdo;马特维&iddot;卡舒林扔下手里的斧子，问道。

赫里斯托尼亚突然无缘无故地大喜若狂，声音响彻整个静悄悄迷人的树林，喊道：&ldo;当然是山羊！野山羊，真是山羊！我们在喀尔巴肝山中见过！&rdo;

&ldo;莫非是战争把它这倒霉鬼赶到咱们的草原上来了？&rdo;

赫里斯托尼亚除了同意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ldo;一定是。老爹，你看见那只小羊崽了吗？真他妈的……嗯，这狗东西，多好看呀！简直就像个小孩子！&rdo;

回家的路上，他们一直在谈论着这本地没有见过的野物。马特维老爹最后又怀疑起来：&ldo;不过，会不会是山羊呢？&rdo;

&ldo;是山羊。真的，是山羊，决不会是别的玩意儿！&rdo;

&ldo;也许是……可是如果是山羊‐‐那为什么没有角呢？&rdo;

&ldo;有角没角跟你有什么相干？&rdo;

&ldo;不是说跟我有什么相于。我是说，如果是山羊一类的玩意儿……为什么长相不对呢？你见过没有角的山羊吗？就是这么回事。也许是什么野绵羊吧？……&rdo;

&ldo;马特维老爹，你简直是老胡涂啦！&rdo;赫里斯托尼亚生气地说。&ldo;你到麦列霍夫家去看看吧。他们家的葛利什卡有一根鞭子，鞭柄就是用山羊腿做的。那时候看你还说什么！&rdo;

马特维老爹那天还真到麦列霍夫家去了。葛利高里的鞭子柄真是用野山羊腿皮精致地包着的；连小蹄子都完整地保留在鞭柄头上，并且镶着同样精致的铜箍。

在大斋节的第六个星期的星期三，米什卡&iddot;科舍沃伊一大早去查看下在树林边的袋网。黎明时分，他走出家门，晨寒冻得地上结了一层薄冰，冻土在脚下嘎扎嘎扎地响；科舍沃伊穿着棉上衣、筒靴，裤腿须在白袜筒里，制帽戴在后脑勺上，吸着寒冽的空气，吸着河水清新的潮湿气味，肩膀上扛着一支长桨，朝前走去。他使劲往水里一推，小船迅速滑到水中，他就站着划起桨来。

很快就检查完自己下的那些袋网，从最后一只网里捡出了鱼．又把网放回去，整理了一下网翅．然后轻轻把船划开，决定抽日烟。天将破晓。东方苍茫透绿的天空，仿佛自下而上，从天边溅上一片鲜血血在消散，在地平线上流泻，闪着金光．米什卡注视着黑鸭在慢悠悠地飞翔，抽起烟来。一缕青烟围绕着灌木丛，盘旋飘去，他看了看捞到的鱼‐‐三条小鲟鱼、一条八俄磅重的鲤鱼、一堆白鱼‐‐心里想道：&ldo;可以卖掉一部分，斜眼卢克什卡会要的，换点儿梨干；妈妈有工夫时做果干冻吃。&rdo;

他一面吸着烟，一面朝码头划去。他看到他系船的菜园篱笆旁边坐着一个人。

&ldo;会是谁呢？&rdo;米什卡麻利地划着小船，用桨掌握着方向，暗自思量道。

原来是&ldo;钩儿&rdo;蹲在篱笆旁边。

他正在抽一根用报纸卷的粗烟卷。

他那两只黄鼠狼似的眼睛狡猾、朦胧，两腮上长满了灰白的胡于茬。

&ldo;你在等什么？&rdo;科舍沃伊喊道。

他的喊声像只圆球似的响亮地擦着水面滚来。

&ldo;划过来。&rdo;

&ldo;想要鱼吗？&rdo;

&ldo;我要鱼干什么！&rdo;

&ldo;钩儿&rdo;大声咳嗽起来，啪地吐了一口痰，勉强地站起身。一件不合体的、又肥又大的军大衣穿在身上旷里旷荡，就像瓜地里的稻草人身上披的衣裳。制帽下垂的帽檐直遮到尖削的耳朵上。他不久前才带着赤卫军的&ldo;坏&rdo;名声，回到村里来，哥萨克们纷纷询问他复员以后到什么地方去了，但是&ldo;钩儿&rdo;的回答却闪烁其词，总是把话头引到没有什么危险的问题上去。对伊万&iddot;阿列克谢耶维奇和米哈伊尔&iddot;科舍沃伊，却说出了实情：他在乌克兰的赤卫军里干了四个月，被乌克兰反革命武装俘虏过，逃出来以后，又参加了西韦尔斯的部队，跟着他，在罗斯托夫周围打了几仗，现在是自动回家来休养度假。

&ldo;钩儿&rdo;摘下制帽，理了理像刺猬似的硬头发；四下张望着，走到船边，沙哑地说道：&ldo;事情很糟糕……很糟糕……别打鱼啦！不然整天光顾打鱼，别的什么事都忘啦……&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