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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第1页）

被扣留的那些逃兵都被押送到巴兹基去，但是由于他们全都带着武器，所以押送兵根本管不了他们。逃兵和押送的战士们立刻就在桥边打了起来。过了不久，战斗队的战士就都回来了，逃兵们却有组织地自己向维申斯克开去。

在大雷村，普罗霍尔&iddot;济科夫也被拦住了，他把葛利高里&iddot;麦列霍夫发给他的休假证明拿出来，一点儿也没有留难就放行了。

他到达巴兹基的时候，已经近晚了。从奇尔河沿岸各村涌来的几千辆大车，塞满了所有的大街小巷。顿河边上，一片混乱。难民们把大车排在岸边，足有两俄里长。五万多人分散在树林里，等候渡河。

炮兵连、司令部和军需品正在维申斯克对面的河边乘渡船过河。许多小船在摆渡步兵。几十只小船在顿河上穿梭，每船摆渡三四个人。码头附近水边拥挤、混乱异常，像开了锅似的。担任后卫队的骑兵部队一直还不见来。大炮的轰鸣声，仍旧不断地从奇尔河方面传来，而刺鼻的辛辣焦臭气味变得越来越浓。

渡河工作一直继续到大亮。夜里十二点钟左右，第一批骑兵连队开到了。他们要在黎明时开始渡河。

普罗霍尔&iddot;济科夫听说第一师的骑兵还没有到，就决定在巴兹基等候自己的连队。他费了很大的劲，才牵着马，穿过密密层层地拥挤在巴兹基医院围墙旁边的车辆，没有卸鞍子，把马拴在一辆不知道是谁的大车辕上，松了马肚带，就在大车队里找起熟人来。

在堤岸附近，他远远地看见了阿克西妮亚&iddot;阿司塔霍娃。她把一个小包袱抱在怀里，肩上披着一件暖和的上衣，正在朝顿河边走。她那艳丽刺眼的美貌，引起了聚集在岸边的步兵们的注意。他们对她讲些猥亵的话，他们落满尘土的汗淋淋的脸上露出笑容，闪着白晃晃的牙齿，传来阵阵下流的笑声。一个身材高大的白头发哥萨克，穿着没系带的衬衣，皮帽子歪在后脑勺上，从后面抱住她，把嘴唇贴在她那清秀、黝黑的脖颈上。普罗霍尔看到，阿克西妮亚猛地把哥萨克推开，凶狠地张开嘴，不知道低声对他说了些什么。四周响起一片哄笑声，那个哥萨克摘下皮帽，嘶哑地低声说：&ldo;唉，大嫂子啊！你就叫我亲一下嘛！&rdo;

阿克西妮亚加快了脚步，从普罗霍尔面前走过去。她那丰满的嘴唇上颤动着轻蔑的微笑。普罗霍尔没有招呼她，他正在人群里寻找同村的人，在车辕呆呆地朝天坚起的大车群中慢悠悠地穿行，听到一些醉话和笑声。一辆大车底下铺着块粗麻布，上面坐着三个老头子。一个老头子的两腿中间放着一个酒桶。这几个已经喝得醉醺醺的老头子正在用炮弹壳做的钢杯子轮流舀着喝酒，嚼着干鱼片。浓烈的酒气味和腌鱼的咸味馋得饿得发慌的普罗霍尔停下脚步。

&ldo;老总！但求万事大吉，跟我们一块儿喝一杯吧！&rdo;一个老头子招呼他说。

普罗霍尔也没有客气，就坐了下来，画过十字，笑着从好客的老头子手里接过盛满散发着香甜诱人的香气的烧酒杯。

&ldo;趁现在还有日气，喝吧！哪，就一块成鱼。小伙子，你别厌恶老头子们。老头子都是聪明人！你们年轻人还得向我们学学怎样过活……哦，和怎么喝酒呢，&rdo;另一个鼻子塌下去、上嘴唇豁得露出了牙龈的老头子瓮声瓮气地说。

普罗霍尔担心地斜眼看着那个没有鼻于的老头子，喝于了杯里的酒。在喝完第二杯、准备喝第三杯的时候，他按捺不住，问：&ldo;老大爷，你的鼻子是浪荡掉的吧？&rdo;

&ldo;不‐‐不，亲爱的人哪！是冻掉的，还是在我小的时候，常常冻得生病，就这样把鼻子冻坏啦。&rdo;

&ldo;我错怪你啦，我以为：是不是害花柳病把鼻子烂掉了？我可不要传染l这种脏病呀！&rdo;普罗霍尔坦白地承认说。

老头子的这番话使他放心了，他贪婪地把嘴唇凑到杯子上去，放心地一饮而尽。

&ldo;活到头啦！怎么能不大喝呀！&rdo;烧酒的主人是个壮实、魁梧的老头子，哇啦哇啦喊着。&ldo;你们瞧，我拉着二百普特麦子，还有一千普特扔在家里。赶着五对牛，可是现在非得把这些东西都扔在这儿不可啦，要知道不能牵着它们渡过顿河呀！我积攒的全部家当全都要完蛋啦！我想要唱歌！玩乐吧，乡亲们！&rdo;老头子满脸都涨紫了，热泪盈眶。

&ldo;不要哭喊啦，特罗菲姆&iddot;伊万内奇。莫斯科‐‐是不相信你的眼泪的。咱们只要能活下去‐‐还会积攒起来的！&rdo;瓮鼻子的老头子劝导朋友说。

&ldo;我怎么能不哭呀？！&rdo;老头子的睑哭得都变了样子，提高了嗓门说。&ldo;粮食都完啦！牛都要死啦！红党要把房子烧掉！儿子秋天战死了！我怎么能不哭呀？我为谁挣了这份家业呀？从前，我总是累得汗流浃背，一个夏天要穿烂十件衬衣，可如今却成了光屁股光脚的……喝吧！&rdo;

普罗霍尔听着谈话，吃了一块像炉盖那么大的咸鱼，连喝了七杯烧酒，肚子撑得饱饱的，费了很大的劲儿才站起来。

&ldo;老总啊！你是我们的大救星！要不要给你的马拿一点粮食，要多少都行？&rdo;

&ldo;来一口袋！&rdo;普罗霍尔嘟哝说，他对周围的一切都已经无动于衷。